被一個年輕姑娘看著自己,年輕姑娘還一臉尷尬的發出“…呃…嗯…”的聲音之時,前來買酸筍的張世杰覺得有點懵。
大宋320年的杭州已經沒人會把軍人看做賊配軍,這并不等于大家就對軍人特別的親近。近距離對一位少將露出尷尬又有些熟識的表情,張世杰覺得這不正常。仔細辨認一下面前的姑娘,張世杰遲疑著開口說道:“這位小娘子,…你可是姓楊?”
在大宋,女性被稱為娘子。譬如楊淑妃現在就是張家娘子。少女和姑娘則被稱為小娘子。這么稱呼的話在宋代絕不會被認為是調戲。宋代的人聽到扈三娘之名,就知道這是指這個姑娘是扈家的第三個閨女,也可能是生下來之后長到成年的第三個女兒。絕非是扈家的三媽。
聽到張世杰的問題,年輕姑娘尷尬的感覺消散了些,她說道:“呃…姑父,許久不見。”
“…三娘,你這是…”張世杰當了好幾年御林軍統領,他現在能確定面前的這位姑娘是楊淑妃親哥哥楊亮杰的三女兒。兩人已經三四年沒見過,以前便是見面,一年也不過兩三次。若非楊亮杰是個很討厭的人,而這個楊三娘又繼承了他父親長得最好看的那些部分,張世杰大概也想不起這個人。
“我這是來看看姑姑。”楊三娘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張世杰覺得這話怎么聽都有些奇怪,自從趙官家正式奪取權力之后,楊家就對楊淑妃不理不睬。張世杰娶親的時候,趙官家都派人送來了賀禮,楊家人一個都沒動靜。現在怎么突然就派人來看楊淑妃。而且怎么來看望人,居然跑到了食品店來了。
也許是張世杰并不擅長掩藏自己的表情,也許是他根本就沒考慮過掩藏自己的表情。楊三娘臉上尷尬的表情大盛,整個臉都變紅了。她先是咬嘴唇,接著手緊握提包,簡直是手足無措。
張世杰也只能不知所措的看著楊三娘,倒是店家可能見的事情多了,跟沒事人一樣把窗戶和店門大開,開始通風換氣。有了這動靜,楊三娘也勉強從尷尬中掙脫出來,她低著頭說道:“姑父,這香水是我帶給姑姑的禮物。覺得不能空手見人,知道姑姑喜歡吃酸筍,就來買些。沒想到把香水灑了。”
“哼,哈哈。”張世杰被逗樂了,孩子們做事毛手毛腳這是能預料到的,之前的尷尬只是張世杰對現在他和楊家的尷尬關系不知道怎么處置。聽了這楊三娘這娃的事情,張世杰覺得有些可笑,也覺得挺可愛的。他上前拍拍楊三娘的肩頭,“幾年沒見,你也長大了。我就是來給你姑姑買酸筍,正好買了一起走。”
沒多久,拎著酸筍等東西的兩人走出食品店,在尚書級別小區的石子路上走著。趙官家當政之后,大家要盡量上學。《大宋官員干部暫行規范條例》中第三條規定,官員干部不讓自家兒女孩子接受義務教育,經調查屬實,一律開除公職。
楊亮節是個非常令人討厭的家伙,但是他好歹是保護著當時臨安小朝廷南下的人員,所以他有官身。楊三娘自然要上學,張世杰也找到了很好的交談內容,就是楊三娘的學業。
“現在上什么學?”
“我已經高中畢業了。”
“去上大學么?”
“不…,我不想當官。想開個香水鋪子。”
“這…我覺得你還是上大學吧。現在女孩子們上大學,哪怕只是當個干部也不錯。”
中國有勸學的傳統,這話在任何場所都絕對能算得上正能量的說辭。就算有人覺得張世杰這話說的虛偽,卻不能說張世杰說的有錯。熬過了這段路程,進了家門,張世杰就在一樓的客廳里面見到了楊淑妃和兵部的參謀長鄭捷。
張世杰和楊淑妃都是一愣,鄭捷上前說道:“現在跟著我走。”
“干什么去?”張世杰心中歡喜,終于可以擺脫這比較尷尬的局面了。
“去見官家。”鄭捷正色答道。
聽到官家二字,楊淑妃的臉色大大的變了變。但是鄭捷根本不為所動,對趙嘉仁手下的軍隊來講,他們的統帥從來只有趙嘉仁一個。
沒太久,張世杰就到了趙官家這邊。會議室里面有戶部尚書孫青還有戶部下機械廳的廳長孟師賢。
“坐。”趙官家一揮手,自己率先在沙發上坐下,眾人也都跟著坐了。
“兵部的清單我看了,戶部的意見是什么。”趙嘉仁準備處理這件事。
“官家,這清單里面的東西花了太多錢。”孫青馬上講述。他是干部出身,并不知道以前大宋朝廷里面的作派。現在趙官家的作派很簡單,遇到問題就要解決問題,故意拖延不辦的人就只能祈禱趙官家不知道此事。
“做甲胄頭盔的皮革,鐵片,線,這些便宜。做武器的鋼也不是問題。做衣服的布匹可以接受。現在就是這個青銅和絲綢。這兩樣都不便宜,宋軍鑄炮要用大量青銅,現在國內棉布大行其道,商人竭盡全力把能弄到的每一匹絲綢出口到海外去。國家稅收剛剛持平,這兩樣就要花不少錢。”
聽了孫青講述的內容,鄭捷立刻辯駁道:“我堂堂大宋,難倒還會因為這么五百匹絲綢和五千斤青銅為難。”
孫青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他正色答道:“大宋要用錢的地方多得很。怎么用總得有個道理。若是只講我大宋怎么會缺這點東西,國家就會大亂。”
鄭捷聽這話有明確的指責,非常不高興的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孫青板著臉答道:“軍隊講的是紀律,戶部講的是財政紀律。任何出處都得有正當理由,這就是財政紀律。”
這話說完,戶部尚書和兵部參謀長就開始互相瞪視。瞪視片刻,就都看向趙嘉仁。
趙嘉仁笑道:“大家不用著急,讓你們來的目的就是要溝通。兵部想要到這么多物資,就得提出能夠說服大家的理由。鄭參謀長,講出來。”
“天時地利人和,這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和蒙古人打仗是我們早就確定的事情,讓河北漢人和蒙古人打,這一件事就省了多少國庫支出,孫尚書不會想不出來。我只講現在孫尚書可能擔心的事情,那就是我們能不能打贏。若是打不贏,所有的投入都打水漂。想打勝仗,領軍的人物得可靠,論冷兵器作戰,咱們宋軍里頭張將軍絕對是數得上的人物。”說到這里,鄭捷指了指張世杰。
孫青尚書一開始只是以為張世杰完全投奔趙官家之后再次被啟用,沒想到張世杰這是被委以重任。繼續聽鄭捷的講述,這個人事任命也非常合理。大宋將官里面河北出身的也就是張世杰,從他投奔了大宋之后就一直在前線作戰,立下不少功勞,對于大宋非常忠誠。這樣的人作為河北漢人軍隊的總指揮,是一個從道理上非常合適的人。
有了將領,剩下的就是作戰的軍隊。鄭捷坦率的承認,現在河北軍隊的戰斗力不強,不如蒙古軍隊。所以才要用更好的裝備讓他們減少損失,讓他們能夠在戰斗中存活并且成長起來。
“孫尚書,我們大宋的軍隊之所以現在所向披靡,是因為我們的軍人從來不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是每次都要戰斗。每一輪退役的指戰員存活率都在90到95之間。大家活下來了,積累了充分的戰爭經驗。挑選出優秀的軍人成為指揮員,對于錯誤也總結歸納。不斷的改進我們的訓練和作戰。若是每次來戰斗的都是新兵,那是給蒙古人增加經驗。給他們裝備的好些,就是為了這些。”
聽了鄭捷的解釋,孫青覺得鄭捷這十幾年的從軍經歷是真學到東西了,但是這些還不足以完全說服孫青。孫尚書問了一個他一直很不解的問題,“讓河北義軍學會使用火器有什么不好?你所擔心的事情都能解決。”
鄭捷看了趙嘉仁一眼,見到趙嘉仁微微點頭示意,他這才扭頭對孫清說道:“河北漢人若是能靠他們自己打敗蒙古人,你覺得他們就不會用火槍抵抗我們宋軍的北伐么?”
孫青一激靈,他的確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仔細一想,便覺得整個安排豁然開朗。武裝這么一票河北漢人,并不是要制造一支能夠和宋軍有同等戰斗力的武裝力量。使用冷兵器倒是很合理的手段。
“怎么樣?”鄭捷趁熱打鐵的問道。
孫青點點頭,誠懇答道:“我覺得能接受鄭參謀長的解釋。不過我還是有些事情想和官家談談。”
鄭捷沒想到孫青到了此時還這么負隅頑抗,臉色登時就變得非常不爽。趙嘉仁并沒有不高興,他爽快的說道:“鄭參謀長先出去,我和孫尚書談談。”
“官家。”鄭捷還想為他自己爭取一下。
趙嘉仁扭頭看了鄭捷一眼。只是這么一看,鄭捷幾乎本能的站起身,應了一聲:“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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