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伯站在黃河南岸的碼頭警戒線外,跟在他背后的是陸家人。眾人目光焦點上有一艘大船,船帆揚起,水手們也在扳動船槳。仿佛飛鳥翅膀一般揮動的船槳在河面上激起浪花,雖然黃河水在流淌的時候看著很渾濁,被船槳擊飛到空中的時候依然能閃動著明亮的白色。只是在白色中摻雜了些許金黃的光彩。
船只靠近碼頭,船舷旁邊就有有人沖著岸上的陸大伯他們邊招手邊喊道:“喂!俺們在這里!俺們在這里!”
河上風不小,不少呼聲在風中凌亂了。陸大伯看著那些人,想看清楚在黃河以北走失的人是不是都在船上,卻怎么都做不到。船上的人看著很多,距離比較遠,實在是分辨不清楚。耐著性子等船只靠在碼頭上,陸大伯他們連忙跑到碼頭在河岸的那頭。
與河北那種方便人上船的‘河邊位置’不同,大宋這邊修建了一個高樁碼頭。在河里打下不少木樁,木樁上鋪了木板,形成一個探入黃河的長長走廊。船只在高樁碼頭的水流下方下錨停泊。船上伸出一個帶繩子扶手的跳板,搭在船只與碼頭之間。船上的人員通過跳板走到高樁碼頭上,再通過碼頭走到岸上。
出于安全考慮,碼頭上只允許工作人員和上下船的人通行。還得先下后上,船上下來的人們通過一百多米的距離,終于踩上了結實的大地。陸大伯他們仔細數了,八個跑散的人,加上留在河對岸的人,一共十個人,全部都在。雖然很想對這些家伙發火,陸大伯卻還是笑的開心。
經歷了這么多之后,真正值得他開心的就是家人能夠安然無恙的團聚。
這次團聚在大宋的公文中也有體現,‘投奔大宋的河北豪杰與我方工作人員在黃河以北的親人正在向黃河南岸轉移,為之后的戰斗做準備’。雖然陸大伯認為自己與河北陸家是陸家的正統所在,在大宋的本位立場來看,他們幾十號人也不過是一名大宋副科級官員的附帶品。
“紅巾軍以河北民眾自發創立的武裝力量為名,在河北與蒙古進行戰爭。盡量讓河北百姓認為這是北方漢人的隊伍。東營的黃河交易點改作兵站,向紅巾軍提供物資…”兵部做著簡介,所以內容很簡單。
趙嘉仁靜靜的聽著,他原本并沒有想到人民戰爭的威力,直到看了送來的詳細報告。根據報告中的介紹,蒙古人以為藍天下都是他們的牧場,河北人民和蒙古之間不過是牧場主和牲口的關系。
就在趙嘉仁思緒發散的時候,兵部完成了簡報,戶部尚書開始做簡報,“解決了三佛齊之后,申請海船營建的數量增加了30…”
聽了這個得意的語氣,趙嘉仁忍不住開口說道:“最近海船營建暫停。”
只有極少數參加晨會的人知道這個消息,趙官家的話一出來,大部分都傻了眼。如果問與會的眾人誰最支持海運的人,公認以趙官家為大宋第一人。所以當第一人開口之時,不知道其中關鍵的重臣都摸不著頭腦。
趙嘉仁沒有解釋,他對戶部尚書孫青說道:“繼續念。”
“…絲綢出口再創新高,我們已經開始與伯海里國商議,想得到通過地峽的權力,但是馬穆魯克們并沒有答應。便是如此,那些殘余的十字教教國還是盡量派兵和我們做生意。打通了前往歐羅巴的商路。”
聽到十字教教國的稱呼,趙嘉仁用手捂住下半邊臉揉了揉,算是驅散了笑意。
從1096年到1291年,是十字軍東征的年代。第九次東征是最后一次東征,由英國愛德華王子在1271年發動,目的是拯救1270年發動第八次十字軍東征的法國國王路易九世。然而沒起到效果,法國國王路易九世還是在突尼斯病故。愛德華王子在1272年返回英國繼承王位,出發前簽署了停戰協議。
從1272年之后,再沒有西方來的援助,第一次十字軍東征之時建立的幾十個十字軍國家被一一殲滅。1291年耶路撒冷王國被馬穆魯克王國消滅,十字軍東征完全成為歷史。
現在是1280年,馬穆魯克王國,也就是孫青尚書講的伯海里國還在進攻那些十字教教國。每次聽到這個在游戲中出現的時代,趙嘉仁都有種想去按鍵盤的沖動。
看到了趙官家有些奇怪的動作的孫青尚書沒有多說什么,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動作意味著什么,而趙官家在很多時候的反應與常人頗有不同之處。孫尚書對此已經漸漸習慣。做了自己的發言之后,孫青尚書的目光就落到了有那么一陣子沒見過的張世杰身上。
張世杰身穿軍服,肩頭是少將階級章。以宋軍的新制度而言,他絕對是爬到了高位。但是和張世杰之前的地位相比,這個少將又顯得很怪異。當然最怪異的莫過于張世杰現在的身份,他在不久前已經明媒正娶了前太后的楊淑妃。這個舉動在臨安也引發了一定的震動。有人說這是趙官家對楊淑妃的貶斥,有人說這是趙官家對小皇帝的打擊。至于理由么,哪怕是前太后,那好歹也是當過太后的女人,是張世杰曾經奉為主上的女人。被臣下娶了,意味著楊淑妃被徹底打下云端,跌落凡間。
想到這里,孫青不自覺的用手捂住下半邊臉,揉了揉,驅散了笑意。身為男人,他心里面忍不住亂想著睡前太后是個什么感受。楊淑妃曾經很受宋度宗寵愛,想來她比別人的女人會有些格外好些的地方吧?
會議結束之后,眾人紛紛離開。兵部總參謀長鄭捷與張世杰少將一起跟正在孫青身邊,出了大門后鄭捷喊住孫青,“孫尚書,我有事找你。”
一瞬間,周圍的重臣們都停下腳步看過來。不過大家畢竟是重臣,有人開始繼續向前走,其他人覺得這么看的確不禮貌,也繼續自己的行程。孫青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他笑道:“好。到我那里說吧。”
三人到了戶部尚書的辦公室,鄭捷就掏出一份清單遞給孫青,“孫尚書,紅巾軍的事情乃是官家欽點,這些裝備還得孫尚書給批一下。”
孫青接過之后看了看張世杰,見張世杰沒有說話的意思,這才打開看起來,只看了片刻,孫青就指著其中一項問道:“絲綢五百匹是什么意思?”
“絲綢是用來做半披風半甲的裝備。”鄭捷答道。
孫青聽著鄭捷這不怎么自信的聲音,立刻對這聽起來完全不靠譜的說法表示反對,“絲綢那玩意怎么當甲!鄭參謀長莫要開玩笑。”
“絲綢的確可以當護甲,不過目的和鐵甲與皮甲不同。”張世杰接過了話頭。
孫青立刻轉頭看向張世杰,“卻不知道張將軍為何這么講。”
把解釋的工作交給張世杰,鄭捷也樂得輕松。絲綢做甲的事情還是張世杰講述的,鄭捷從軍以來,趙官家就已經用火槍與火炮替代了其他遠程武器。面對熱兵器,絲綢甲完全沒用。所以他雖然能理解張世杰的解釋,卻沒辦法用自己的語言組織之后重復。
孫青對于遠程武器的理解和鄭捷差不多,他也完全不能理解絲綢的作用。既然張世杰要解釋,孫青自然得聽聽。
“這個主要是防箭用。絲綢致密,若是被弓箭射中,弓箭很可能刺不破致密的絲綢,而是連著絲綢一起射進肉里。拔箭的時候抓著絲綢和箭桿就可以拔出來。出血少,生存率高。蒙古軍都裝備這個,不過還做不到一人一件。很多蒙古軍只能作戰之時在胸口上襯一塊絲綢…”張世杰講述著絲綢甲的理論基礎和用途。
孫青花了不少的想象力才大概明白過來,他先低頭把清單大概瀏覽一番,然后抬頭問鄭捷,“紅巾軍不裝備火器?”
“不裝備。他們的裝備基本都是冷兵器。”鄭捷清楚的答道。
“為何?”孫青很是不解。
“若是裝備火器,那還不如讓我們宋軍直接上。黃河以北是蒙古人的地盤,我們總得讓河北百姓認為這是北方漢人的軍隊。我做簡報的時候不是說了么。”
“都起來和蒙古人打,北方漢人和咱們大宋有什么區別?”孫青覺得這么做簡直是脫褲子放屁。
“在北方漢人看來,大宋畢竟是外人。快兩百年了,北方漢人和咱們大宋也打了不少仗,怎么可能立刻就把大宋當做自己人。”鄭捷的聲音里面也有很多無奈。
孫青的理智覺得這話有道理,可還是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他又低下頭看資料,看到了五千斤青銅的要求,孫青抬起頭問道:“你要這么多青銅是要鑄炮么?”
“不,做箭頭。”鄭捷答道。
“喂!做箭頭用鐵不就行了么。”
“鐵的太容易銹蝕。”
“那就用鋼的!”
“鋼的難加工。我們算過了,比較起來,還是青銅的硬度好,彈性好,耐腐蝕,容易加工。”鄭捷給了兵部的看法。
孫青再次低頭看了看清單,疑惑的問道:“按照你這么個數字,配齊一個冷兵器軍人的全套裝備,怎么比咱們一個戰士的還貴?”
鄭捷苦笑道:“原本我也覺得冷兵器裝備便宜,這次算完之后才知道,真的不是那回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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