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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黃河交易點(九)

熊貓書庫    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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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320年7月1日,大都的火器局內,忽必烈大汗黑著臉看向鑌鐵局的管事。天熱,管事油胖的臉上已經滿是汗水。與天氣完全相反的陰冷氣氛沒維持太久,管事突然給忽必烈跪下,然后大聲喊道:“大汗,現在河北不少人都已經逃散到南邊去。沒有弄來足夠的鐵,真的不是我們沒盡力。”

  聽了這么一個理由,大汗忽必烈的臉色還是不悅,卻勉強恢復了還能談事的模樣。周圍眾人的神色才稍有恢復。不久前,大汗鑌鐵局的管事叫到火器局內,然后用冷酷的語氣詢問為何連著兩個月沒有向火器局提供約定的熟鐵。

  管事此時只求不要被殺,他抓住這么一個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時間繼續大聲解釋,“大汗,大元原先產鐵之地有六成在黃河以南。現在失了河南地,河北僅有邯鄲與易城兩地產鐵。失了河南地之后,更有人散布謠言。去年有人講說德州以東有鐵礦,現在派人遍尋當地,也沒見到有鐵礦跡象。大汗,朝廷里說找到新礦的都是奸臣!都是奸臣啊!”

  忽必烈大汗沒有立刻回答。他不懂挖礦和金屬冶,更不懂探礦。對于大元鑌鐵局管事所講的具體內容完全不了解。但是管事杜鵑啼血般的指責朝廷里面有奸臣,忽必烈大汗倒是完全理解了。自從丟失了黃河以南的土地之后,大元在漢地只剩下河北、山西、陜西。地盤縮小之后,有關某地有某種礦藏的謠言突然就多了起來。大汗最初是很高興的,然而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大汗內心深處早就開始感覺那幫人都是大忽悠。

  “到現在就沒有發現一處新礦?”忽必烈大汗開口了。

  不久之前,大汗以鑌鐵局的管事瀆職為理由,要把鑌鐵局的管事用馬拖死。此時抓住了救命稻草,鑌鐵局的管事大喊道:“大汗!大汗!圣旨都有存檔,您看看以前的圣旨,就知道那幫人是怎么誆騙您的。您哪里知道地方上有什么礦,下的圣旨肯定是那些人對您說的!大汗,大汗。只要看看那些礦有沒有開采出來,您就知道他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聽到這里,忽必烈的臉色再次變得殺氣騰騰。宋國火槍輕便好使,裝上刺刀就能當作一支短矛來用。大元工匠始終仿制不出來。得到宋奸的協助之后,大元轉換了思路。他們不再尋求如何仿制宋國的火槍,而是嘗試利用大元已經掌握的技術制作大元能夠大規模生產的火槍。于是大元就生產出了重量大概是宋國火槍三四倍的大元火槍。

  忽必烈本以為按照臣下們所稟告的那些新礦坑數量,大元的礦石產量早就該恢復到丟失河南地之前的水平。當鑌鐵局管事告知忽必烈,他拿不出熟鐵是因為根本就沒有能夠生產那么多熟鐵的礦石。震怒的忽必烈就要把管事拉出去讓馬拖死。現在大汗有些明白過來,他的憤怒對象應該是胡說八道的官員。

  又穩定了一陣情緒,忽必烈問道:“你方才所說的百姓逃散是怎么回事?”這個消息也是忽必烈剛聽到。

  鑌鐵局的管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此時哪里還有那么多想法,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自己所知全部告訴了大汗。

  聽到黃河以北的百姓在受災后逃荒到黃河南邊的消息,忽必烈大汗更是驚駭。沒有任何人告訴給忽必烈這個消息。此事若是真的,那就是說宋國已經正式開始與大元爭奪起百姓。

  忽必烈再也等不下去。他原本是要來看火器應用,此時再沒那樣的興趣,起身就往外面走。出了火器局,忽必烈命道:“讓伯顏、阿合馬、郝仁來見我。”

  一個時辰之內,這三人就出現在忽必烈面前。原本忽必烈有一票漢臣,現在這幫漢人基本都已經凋零。便是沒死的,也垂垂老矣。遇到大事的時候,忽必烈發現他能放心依靠的還是年輕的自己人。

  講完了兩件事,阿合馬的臉上表情比較尷尬。他自己雖然沒有直接說過有關新礦產的事情,但是阿合馬那一派人當中是有人說過這樣的事情。伯顏和郝仁根本沒有卷入過這方面的事情,他們則是完全無所謂的表情。郝仁說道:“大汗,宋國招攬河北災民的事情,我們應當嚴查。”

  “若是有的話,你們覺得該怎么應對?”忽必烈問。

  經大汗這么一問,郝仁也不知道該說啥。百姓肯前往黃河以南逃難,定然是因為活不下去。只要朝廷不去賑濟,便是確定了這個消息的真偽又有何用?

  “大汗,這等事情絕不能縱容。”伯顏大帥答道。帶著一以貫之的冷淡表情,伯顏大帥繼續說道:“抓到就斬了吧。”

  “斬了?”郝仁大驚。真的斬了,就是要激起民變。

  伯顏大帥繼續答道:“國家只怕沒有財力救濟。那就以工代賑,讓他們到各個制造局里面當差。”

  郝仁看到忽必烈與阿合馬都在認真的聽伯顏大帥的建議。兩人臉上都沒有任何不忍或者反對的意思。這讓郝仁確定了大汗忽必烈絕無賑災的意愿。郝仁內心無奈的承認,這也許是大元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河南地指的是黃河以南的土地,大元丟失了河南地,就是丟失了大元在湖北、河南、山東所有控制的地盤。河南靠黃河的地區被折騰的千里無人煙,大元原本可以在河北受災的時候讓山東賑濟,山東受災的時候用河北的糧食賑濟。失去了河南地之后,大元只剩下了河北這一條腿。

  聽了伯顏大帥的建議,阿合馬問道:“若是地方上有人謀反怎么辦?”

  “那自然是要先把府兵集結起來。”伯顏大帥說道。

  忽必烈大汗微微點頭,隨即命道:“郝仁,你來負責此事。”

  郝仁可是一點都不想負責此事,鎮壓叛亂那是義不容辭,鎮壓百姓算是什么。腦子里快速轉動,郝仁說道:“陛下,我們還是把宋國大使叫來問問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們正在派人與宋國談判,不妨直接問他們的使者。只要宋國不接受河北的災民,我們也就沒什么好擔心。”

  沒等忽必烈說話,伯顏大帥開口了,“郝仁萬戶,你可知當年金國與宋國簽了紹興和議,堅決要求北人歸北么?”

  “啊?”郝仁沒想到伯顏大帥的歷史造詣這么深厚,對于已經覆滅的金國都有研究。

  伯顏大帥繼續講述他的看法,“金人堅決要求原籍在《紹興和議》規定的金國境內的漢人歸金國。宋國答應了,從此之后宋國境內要北伐的中堅力量為之一空。而且宋軍后來北伐之時,北方漢人再沒有響應過宋軍。十余年前賈似道北伐,都打到了燕地,卻又如何。還是不得不退兵。然而此次黃河北歸之后,河北漢人與宋國的漢人之間再次有了大量親戚。這才是最大的禍端。”

  郝仁雖然不愛殺戮,卻不等于他把漢人的性命放在蒙古的利益之上。伯顏大帥一講完,郝仁就知道了問題所在。他只想到了遭災的百姓可憐,卻沒想到宋國通過賑濟災民的手段在拉攏民心。

  便是郝仁,也堅信大宋與大元之間還會有戰爭,而且當下蒙古的實力不如宋國。如果宋國入侵河北的時候,河北百姓們給宋軍引路,那樣的后果必然是災難性的。

  而阿合馬此時忍不住問道:“那我們可以不可以要宋國把黃河以南的漢人交還給我們?”

  “若是當年我們能夠把宋人名單上的那些人給他們,也許那時候能夠索要到一部分黃河以南的百姓。但現在時過境遷,我們只能面對這樣的現狀。”

  “都殺了好么?”阿合馬繼續問。

  “也比讓他們給宋軍帶路好。”

  郝仁第一時間還沒能反應過來,他只是覺得阿合馬為何這么殺氣騰騰。然而一尋思伯顏大帥的話,郝仁突然明白是他自己最初沒想清楚而已。伯顏大帥最初的看法,就是要對有黃河以南漢人親戚的河北漢人痛下殺手。只是說的含蓄而已。阿合馬先聽明白了這里面的意思,郝仁他當時只是覺得會殺許多人,所以根本就不愿意繼續往下想。

  “就按伯顏所說的做。”在旁邊聽了好久的忽必烈大汗做了個決定。

  郝仁萬戶離開皇宮的時候垂頭喪氣,治國的殘酷一面讓郝仁萬戶有點難以接受。但是從任何角度來看,伯顏大帥所說的都沒錯。對于注定會背叛的河北漢人,大元經受不了他們背叛的危害。

  于是郝仁就開始給自己找理由。他很快就想起了南邊的宋國官家趙嘉仁。這位趙官家在控制的河南地大肆清洗,根據蒙古得到的消息,他們抓到的蒙古朝廷的官吏軍人,不管那人是不是要投誠,通通殺死。不僅蒙古朝廷的官吏軍人要殺,這些人的全家也都殺掉。

  對漢奸進行了如此血腥的殺戮之后,大元在河南地的影響被連根拔起。派人去河南地打探消息,根本找不到認識的人。而且還會被當地百姓舉報,用來換取賞錢。看來趙官家比大元更早就意識到很多事情,并且進行了全面處理。

  回到家,郝仁坐在書房里想著自己的差事,就忍不住唉聲嘆氣。如果可以的話,郝仁是希望讓別人來承擔這些殺戮的差事。過了一陣,妻子包惜弱端了茶進來。郝仁拉住包惜弱的手,把她攬在懷里。

  包惜弱知道每次郝仁這么做的時候,都是心情低落之時,她伸手撫摸了一下郝仁的臉頰,問道:“卻又遇到了什么煩心事。”

  郝仁把腦袋埋在妻子胸口,聲音悶悶的說道:“接了個要殺人的差事。不想去。”

  包惜弱嘆道:“若是別人去,大概就只剩下殺人。若是你去的話,應該還能救些人。”

  郝仁心念一動,卻還是覺得沒有情緒,他繼續悶悶的說道:“真的么?”

  “老爺一直宅心仁厚。我是知道的。所以不妨就去了,好歹能少殺些人。”包惜弱勸道。她說的倒是真心話,蒙古人只會用暴力和殺戮對待普通人,包惜弱不止一次的見到蒙古兵在大都當眾殺人。所以她知道,帶兵的若是那種毫無憐憫之心的將領,殺戮只會更多。

  聽妻子對自己如此贊揚,郝仁苦笑著抬起頭,他知道自己不去的話就會惹大汗生氣,此次妻子給他找了如此高尚的理由,看來不去已經完全不合適啦。

  第二天,郝仁又去見了忽必烈。令了旨意之前,郝仁請求忽必烈讓他去見在德州的大宋談判代表,做一下外交的最后努力。忽必烈答應了郝仁的請求。

  于是郝仁萬戶開始南下,并且在7月5日抵達了德州。作為大宋談判代表的蘇勇和杜震兩人聽說過郝仁萬戶的大名,知道郝仁萬戶據說和宋公明是朋友,也是宋公明與大元談判的依憑。

  此次一見,兩人覺得見到的這位身材結實的漢子有張蒙古化的臉,服飾與發型也是蒙古類型,但是言談舉止,特別是身上的氣味,明顯是漢人的樣子。北方游牧民族是經常吃牛羊肉,年深日久,衣服上乃至身上就有股子很濃郁的相應味道。加上不愛洗澡,所以被稱為胡騷。

  雙方握手的時候,年輕的大宋談判代表聞到郝仁萬戶衣服上散發著薰衣草的香味,甚至還能隱隱聞到他用了木瓜香皂。在大宋,那幫官員也差不多就是如此程度的個人衛生情況。想在河北保持如此水平,難度比在杭州大。

  落座之后,就聽郝仁開門見山的問:“我想請兩位使者解釋一個問題,為何大宋要向我們大元的子民講,可以到黃河以南逃荒。”

  蘇勇和杜震都是眼睛一亮,在與大元談判人員扯淡了好久之后,終于遇到了真正愿意談判的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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