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南海么…”趙嘉仁平淡的重復了一下徐遠志的話。
前尚書突然拜訪,突兀的提出有關封建南海的話題,趙嘉仁的確有些稍微吃不消。卻也只是稍微而已。
正如徐遠志所說,趙嘉仁的確想過封建南海的問題。在國家擴張期,封建制其實是非常有效的手段。中國自然不用講,商代以及周朝的春秋戰國,就是中國的大封建時代。按照估算期來計算的話,商周兩朝就有大概一千六百年的時間。
普遍認為歐洲的統一時代是羅馬帝國時代,后來所謂的查理曼帝國統一的只是西歐。
歐洲歷史學家把西羅馬帝國的滅亡作為歐洲古代史的結束。西羅馬帝國滅亡被認為是476或者480年。到了2010年,歐洲就算是分裂了1530年。
查理曼大帝的兒子路易在840年死后,分封制正式成為了西歐的體制。843年,他的三個兒子還是在《凡爾登條約》里決定三分法蘭克帝國。帝國后來在855年的普呂姆分割、870年的《墨爾森條約》和880年的《利貝蒙條約》中又多次被細分。趙嘉仁覺得這個體制一成,就會不斷向前。之后歐洲正式進入從分封到更細分封的封建時代。大勢已成,歐洲再也無法統一。從840年到2010年,也有1270.
單純從封建時代來看,中國封建時代的時間也未必就比歐洲更短。
趙嘉仁認為文化并不是簡單的識字,也不是琴棋書畫。而是對歷史、政治、制度、哲學(邏輯學)都有一定了解,最后形成的認識。所以新中國無疑是化的階段,沒有之一。
基于趙嘉仁趙官家在這個時代無人能及的文化水平,趙嘉仁始終沒辦法下定決心推行封建制度。因為時間遙遠,春秋戰國時代華夏諸國之間血腥的戰爭已經成了王侯將相們的光輝歷史。動輒‘斬首X萬’‘斬首XX萬’‘坑X萬’‘坑XX萬’‘盡斬之’‘盡屠之’‘屠XX城’,這些數字都是那些著名人物功績的注腳。
貌似沒人在乎那些數字代表的都是活生生的人類。
如果那些都是遙遠到難以去想象當時個人的時代,趙嘉仁穿越前,經歷過一戰、二戰的人還有在人世的。經歷過二戰時代的人在世的許多,大量有關二戰的照片以及影片記錄更多。
在這么一個分裂的時代,各國之間的戰爭血腥殘酷。在地面、在水面、在天空、在水下,人類開發出了各種武器,彈道導彈和核武器都投入了戰爭。二戰之后,在恐怖的核平衡之下,人類終于進入大國之間沒有進行全面戰爭的和平時代。
以趙嘉仁的文化水平和責任心,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出搞分封的決定。
徐遠志這樣的聰明人只是看了看趙嘉仁的表情,就嘆道:“看來官家是考慮過此事。”
趙嘉仁點點頭,“正是考慮過,才覺得封建南海很是不妥。建立大量種植園,土地好歹是國家的。便是未來那些賺了大錢的家伙不肯歸還,各種斗爭起來,也就是個法律官司。說到天上也不過就是地方叛亂。可分封制度確定,那些種植園快速發展,他們畫地為牢,任意操縱價格,未來就要削藩。分封的各國都是合法的,朝廷要削藩,那定然要殺的血流成河。而且積累下來的怨恨,只怕百年都消除不了。”
趙嘉仁在美國上大學,工作。他自己接觸過不少南方邦聯的‘余孽’。這些人心中就是認為自己不屬于美利堅合眾國,而是屬于南方邦聯。南北戰爭是在1865年結束,到了2015年,過去了150年,這種怨恨依舊沒有散盡。
若是搞了分封,到了削藩之時,就是趙家人之間的殘酷內戰。那時候的戰爭一定會把趙家撕得粉碎。想到這樣的未來,趙嘉仁就有點理解為何從秦后,歷朝歷代中的封建制度的影響力越來越低。
那些決定國家命運的人,只要一想到封建制度帶來的必然結果,就寧肯忍受大一統國家的諸多問題,而沒有選擇封建制度的老路。
不知道趙嘉仁腦海中的大量念頭,徐遠志只是憑借趙嘉仁的話來分析,老爺子慢慢的說道:“官家真覺得那些種植園的利益能有如此之大?”
“當然。”趙嘉仁瞅了瞅徐遠志腳上的那雙橡膠底的白邊黑布鞋,“徐太師,讓你不穿橡膠底的鞋,你覺得能適應么?”
徐遠志沒想到趙嘉仁竟然問這個看似離題萬里的問題。思忖了片刻,這位前戶部尚書完全明白了趙嘉仁的意思。他搖頭嘆道:“定然不行。”
“我大宋現在個人一個月一塊棕櫚油肥皂。一年就是十億快肥皂。這又得多少錢。這些錢若是被封建之后的各國用來購置武器,準備軍隊。一旦削藩,那得打成什么樣子!”
聽了趙嘉仁對未來的描述,徐遠志微微點頭。只要思路能更上,徐遠志對于趙官家描述的東西有很強的理解力。
點頭之后,徐遠志問道:“官家,你所說的聯合控制價格是怎么回事?”
“既然我們陸地上的大宋一定要用這些,那些分封的各國賣的價錢更高,就賺的越多。一塊肥皂多要一文錢,那就是十億文。他們這點腦子都沒有么。”
“哈哈。”徐遠志大笑。身為戶部尚書,對于稅收的困難有極為清楚的了解。笑完之后徐遠志起身,“官家,我最初倒是覺得在南海可以分封。然而聽了官家的講述,現在覺得開辟大種植園倒是好事。而且官家確定土地國有,未來的紛爭畢竟有限。就算有宵小之徒做點什么,大家也知道我們是官,他們是匪,是賊。如此便告辭了。”
送走了徐遠志的時候,在遙遠的三佛齊,也有人進行著另外一場會談。宋軍并沒有把十番隊往死里用,既然在攻打水上王城的時候已經出了大力,十番隊在進攻陸上王城的時候就得到了修整。
對于大宋的全面勝利,十番隊深有信心。他們此時就自己的未來召開了干部會議。
“諸君,胡殿下許諾給諸位,只要打的好,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子孫將在南海各地的種植園獲得一份差事。這份差事除了正常的俸祿之外,每年還有賞賜。胡殿下乃是趙官家的近臣,她的承諾從未食言。”武田佐助左臂纏著紗布,依舊中氣十足的對干部們說道。
“能不能賜給土地?”有干部問。
坐在武田佐助身邊的趙鳴人瞪了一眼這名十番隊的干部,接著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現在已經是武士了!怎么還想著要當農民呢!”
聽到武士這個詞,十番隊干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武士的稱號乃是日本專用,十番隊為大宋服務超過二十年,他們知道大宋并不存在這種職務。笑完,武士說道:“我聽說大宋的軍人退役之后,都要分地。我們能不能也給分地。”
武田佐助喝道:“你們是武士!武士!在南方的種植園,干活的會是那些土人,是那些蠻夷。你們的職務就是管理種植園里面的蠻夷,打擊種植園外面的蠻夷。分地種地,也虧你們能這么自甘墮落!”
“那我們豈不是地頭么?”有干部兩眼放光的問道。地頭是日本制度里面的稱呼,看名字就是掌管共有土地的存在。
“我覺得是百姓名主吧?”也有人提出了其他看法。百姓名主大概算是富農。
“我再說一次,你們是武士!”趙鳴人喝道。
坐在中央的胡月蓮收起擦拭之后的長劍,抬起頭看向前方。刻舟求劍是負面用語,但是胡月蓮在戰后廢了好大勁才找到她刻下痕跡的位置。在那個位置附近打撈落水的長劍也花了很大氣力。把擦拭完畢的長劍放在身邊,胡月蓮說道:“鳴人。有些人不愿意打仗,就不要強求他們。”
“嗨咦!”趙鳴人立刻低頭答道。
畢竟是勝利之后的會議,大家都坐的比較隨意。胡月蓮爽快的說道:“在倭國,講的還是授田。在大宋,我們已經更進步了。全天下的土地都歸國家所有,你可以申請種地,申請當農民。但是土地并不歸私人所有。”
大家都不是傻子,特別是這幫出來刀頭舔血的。這里面固然有一部分人沉迷于打仗,賺錢,享受簡單直接的肉欲。同樣有一部分人還是希望能夠掙下家業。土地無疑是最好的家業。聽了胡月蓮簡單直白的講述,這幫人都知道趙鳴人所說的內容大概是不會改動了。
看著這幫人的表情,胡月蓮繼續說道:“既然土地是國有,土地上的官職就是朝廷規劃內的職務。也就是說,你們并不是下面種植園主的臣下,而是大宋朝廷的臣下。我們大宋朝廷對于臣下是非常厚待的。”
“我們將是大宋的廷臣?”倭國人自然用倭國的視角看問題。
“沒錯。便是外臣,也是大宋的廷臣。”胡月蓮說的理直氣壯。自從官吏一體化之后,理論上便是一個里長,一個亭長,也是能通過晉升成為丞相。大宋下層通向上層的大門終于被打開了。
“胡殿下說的是!”趙鳴人率先應道。他是十番隊里面最早跟隨大宋的人員,也是獲利最大的人員。現在鳴人的家人有在暹羅的種植園里面當管事的,也有在呂宋的種植園里面當管事的。鳴人也雇了許多因為窮困或者欠債,從倭國農村逃散的倭國人在種植園里面做工。趙鳴人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獲得在南海開辟種植園的權力。對于手下死死抱住倭國傳統不丟的選擇,他也覺得很無奈。
倭國自有倭國的國情,大宋自有大宋的規矩。這兩者是不能混為一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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