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頭毛驢,加上引路的,劉寵和兩位情報處干部和運輸行小哥一起沿著官道北上。
兩位情報處的干部一位是濟南處的,另外一位是開封處的。三人此時已經到了陳橋驛,下了驢子,把驢交給運輸行的小哥,三人抬頭看著石碑上的陳橋驛三個大字。
“呵呵。”劉寵忍不住干笑幾聲。國慶節馬上就要來了,讀過書的人就忍不住聯想起陳橋兵變。對于年輕人而言,想起這件事就會覺得很有趣。
見劉寵呵呵干笑,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出聲。能到情報部門工作的都不是文盲,加上又都是制科出身,基本的歷史學識還是很一致的。
但是大家都只是識趣的干笑,并沒有人不合時宜的就此評價幾句。雖然大家認同趙官家所講,大宋建立本身有巨大的進步意義。然而奪了柴家的江山,怎么看都不屬于德行完備的舉動。
“劉科長,你為何這么喜歡官家的文章?”開封的同志問道。
“難倒你不喜歡?或者你讀那些進士的文章,讀的很明白?”劉寵反問。
“這個…,比較起來還是官家的文章好懂。”開封的同志答道。
劉寵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么。他覺得那些窮人本來應該更被趙官家的講述所吸引,因為趙官家指出了窮人為什么受窮的根本理由。可就劉寵見到的人中,反倒是有錢的人對趙官家的認同度越高。也許是有錢人都經歷過擺脫貧困的過程,所以才會格外的對這部分內容有感觸吧。
到了陳橋驛,眾人就準備過河。此時的黃河上架起了一座浮橋,一艘艘木船用長長的鐵鏈固定,橋上只允許行人通行。到了浮橋邊,就見到人頭攢動。軍隊派人來維持秩序,總算是讓過橋的人有了基本秩序。
劉寵他們拿著軍隊的身份證明,就可以到軍人教師干部專用窗口排隊。在這里排隊的自然有諸多優先,他們很快就上了橋。
粗大的鐵鏈都有嬰兒手臂粗細,每隔一段距離就能見到一支粗大的錨鏈沒入黃河里。看那個粗大程度,下面鐵錨的大小可想而知。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劉寵忍不住吟唱起趙官家對黃河開封浮橋的評價。自己走在這座浮橋上,能格外感覺到這種鋼鐵的力量。趙官家不僅能讓黃河改道,更能建設起越過黃河的大橋。
回想當年自己和戰友們攔截黃河的艱辛,劉寵甚至覺得這座浮橋的威力毫不亞于當年。如果當年大宋在黃河上有這么一座浮橋,十萬蒙古軍只怕無一人能夠走脫。宋軍完全可以對蒙古軍實施包抄戰術。
“我來過一次,上次走到半路還走餓了。”開封情報處的同志也感嘆道。這可是好幾里長的浮橋,加上有點顫顫巍巍,同行速度比平地行走更慢。
“那你們沒有吃點啥?”濟南處的同志笑著問道。
“別說那個。”開封處的同志有些不堪回首的答道:“有人吃了,吃了之后加上晃悠,吐的一塌糊涂。還差點掉黃河里。最后是我們把他背過去的。之所以限制同行人數,就是害怕這種堵塞。你沒看公告牌么?從橋建設好到現在,已經掉到橋下淹死了三十多人了。”
濟南處的同志扭頭看過去,就見橋上雖然有間隔,還是人流涌動。這是很容易想象的,要是花一個小時就能走過黃河橋,誰還會冒巨大的風險乘船過河?而且為了防止有人落水,橋兩邊的鐵鏈上還布了網,要不是特別的情況,想落水還真有難度。
眾人邊走邊聊邊看,等到過了浮橋,重新踏上堅實的土地。劉寵腳一軟,連忙扶住旁邊的欄桿,才穩住身形。再看身邊的人,不少人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這下劉寵總算是明白為啥要有這么一條長長的帶扶手的通道。劉寵對于大橋設計者的貼心,生出由衷的佩服。
通關之后。三人決定先歇會兒。這么一條大橋走過來花了一個多小時,而不是預計中的一個小時。情報人員就忍不住談軍事,三人對這座橋的軍事用途極為贊賞。濟南處的同志問道:“你們覺得還有什么是趙官家辦不到的么?這座浮橋一成,只怕大元是寢食難安。若是行軍,不過是三五天就能通過十萬人。”
劉寵重重點頭。黃河戰役中,趙官家獲得了巨大戰果,被公認是用兵如神的存在。然而這種用兵入神是建立在能夠讓黃河改道,能夠在洛陽恢復孟津浮橋的基礎之上。蒙古人對于戰爭的地理理解,以及對戰爭的速度理解完全被宋軍給打破了,以至于蒙古軍每次動手之前都被宋軍打的措手不及。
作為戰役核心的滑縣之戰,劉寵炫耀起他參與審問蒙古俘虜的事情。那些蒙古高級別俘虜都表示,得知宋軍從黃河以北快速殺向滑縣的時候,距離宋軍抵達滑縣只剩了不到48小時。當時蒙古大量物資都堆積在滑縣,他們根本沒有撤走的時間,這才不得不決定和宋軍在滑縣決戰。
開封處的同志指了指附近的一系列堡壘,感嘆的說道:“兵貴神速。而且我軍掌握水上,蒙古只能來攻城。所以我軍的橋頭堡也能防住蒙古軍。說起來,我第一次經過的時候還想著,要是走過去,得在橋上晃暈倒多少人。”
“哈哈!真有你的!”劉寵忍不住大笑。
休息完畢,他們繼續前進。根據電報,蝗蟲飛過黃河之后繼續向東北方向進發。劉寵他們就要沿著這個方向追下去。他們先到附近的兵站,這邊已經接到電報,有一隊騎兵保護劉寵三人一起追下去。
看到那十幾匹高頭大馬,劉寵就在心里叫聲好。他當軍隊里當測量員的時候就騎馬,那時候馬匹的個頭比現在這群可是小多了。想考上情報員都必須通過騎馬考評,眾人上了馬之后還能適應這些馬匹。
向前走不太遠,就能看到蝗蟲過境的痕跡,越向前走能見到的就越多。第二天的時候,眾人終于追上了蝗蟲的尾巴。看方向,蝗蟲大軍正在向東偏北的方向出發。就見成片成片的大蝗蟲正在啃食落腳之處的一切植物。此時不過是四月底,正是所有植物都快速生長的時間。本該綠色的大地能看到的只有光禿禿的樹枝和蝗蟲的身影。
繼續向前走,就見每個村落的村頭都有擺設的香案,村民們跪了一地,在給仿佛無窮無盡的蝗蟲們叩頭膜拜。有些村落比較富裕,村頭香案前面還請了跳大神的神漢們。
這些神漢玩的是‘請星君下凡’的把戲。就是在臉上,衣服上涂抹上某種星君的符號。然后以瘋瘋癲癲動作張狂的舞姿一個勁的蹦跶。
遠遠看去,劉寵忍不住笑道:“有這功夫,還不如打些蝗蟲喂家禽。”
“他們又不是真星君。”濟南處的同志答道。
劉寵和開封處的同志都愣住了,開封處的同志訝異的問道:“為什么這么講?難倒真星君就能起作用?”
“不不不。官家下令打擊封建迷信,我可不會往槍口上撞。”濟南處的同志連忙給自己撇清,“我的意思是,他們又不懂預言未來。哪里知道啥時候有蝗蟲。他們若是養許多家禽,平素里家禽也得吃飼料。他們從哪里弄那么多飼料養這么多家禽。”
“…原來如此!”劉寵覺得恍然大悟。大宋的城市周邊有大量飼養牲口家禽的飼養場,這就意味著沒有遇到蝗災之前,大家每天就要有巨大的東西喂給這些家禽與牲口。這可是一大筆支出。在學校學習軍隊和社會管理課程的時候,學校老師有過專門講述。然而真到了具體應用的時候,劉寵才發現自己竟然給忘光光啦。
這一隊十幾名騎兵向前跑了三天,只見到蝗蟲這么一路肆虐。而所到之處只見到焚香祈禱的大元百姓,并沒有見到大元的軍隊跡象。好像這些軍隊根本不存在一樣。大家也不敢再繼續向前,若是真遇到元軍可一點都不好玩。而且部隊攜帶的草料也已經不多。若是沒有蝗蟲,還能讓馬匹吃點青草。現在這局面下是完全不用考慮這些問題。于是小隊調轉馬頭遠路返回。
一路上看著如同初冬的大地,劉寵心中感嘆。他并沒有想到蝗災的殘酷程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根據資料顯示,大宋的南方已經采取了一年兩季的耕種模式。黃河以北還是一年一季的模式,經過蝗蟲肆虐之后這幫農民今年的收成是泡湯了。他們之后的日子將苦不堪言。
劉寵等人回到黃河北岸,立刻就發電報給開封。開封情報站是不敢對這樣的最新消息有所隱瞞,就立刻發電報給杭州。趙官家很快就拿到了大元黃河以北遭受蝗災的報告。
“看來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么。”趙嘉仁忍不住對正在討論國慶大閱兵的兵部人員笑道。
“我們是不是要趁機讓大元的日子更不好過些?”兵部的人等忍不住問道。
“沒那個必要。蒙古人今年還要繼續檢閱府兵,到時候他們就知道日子不好過啦。”趙嘉仁笑道。
這么一講,眾人也就理解了。府兵操演需要吃糧食,若是這次蝗災規模巨大,只怕很多河北很多地區都得因為挨餓。到時候府兵集結,定然要出事。不管是出大事或者出小事,蒙古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對了。這次閱兵的訓練結束了么。”趙嘉仁問道。五月初七是國慶日,現在已經五月初一,還有六天時間。這時候所有訓練都該結束,大家只是休整準備。
“官家,已經結束了。幸虧拆了這么多舊房子,不然沒辦法有這么大的空間容納如此之多的軍隊。”兵部的將領忍不住感嘆。
“那我就等著檢閱部隊。”趙嘉仁沒多話,完全把工作交給兵部。
談完了這個。兵部的離開,定好見面的戶部尚書孫青到了趙嘉仁面前。兩人談了最新的稅收情況,最近淮南地區已經基本完成了測量基點建設。淮西的隱田問題一家伙就暴露出來,土地國有推行遇到了許多問題。
“官家,淮西這邊很多田地其實已經歸了寺院道觀。只是之前沒有人提及,此次統計完,真令人大為吃驚。”孫青的聲音里面頗有緊張的感覺。
“不怕,等國慶節之后我們就先解決這些寺院道觀。”趙嘉仁冷淡的回答。在打擊宗教方面,趙嘉仁從來都有著冷酷的態度。
“另外,河南那邊的運河已經測量完畢,與之前的舊運河大不相同。只怕干起來工作量很大。”
“不急。我們這邊正要進行全國范圍內的水土保持宣傳。先宣傳完,然后再開挖的時候,大家就知道為何要在河道兩邊保持大面積的綠化帶。有了綠化帶,運河淤塞問題就會好很多。這些事情都不會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可是這樣下去,稅收只怕就會有問題。”
“稅收問題不用擔心。明年食鹽價格減10,油料價格減10,鐵器價格減10。供應量增加一倍。還有煤的供應增加40。稅收還是能再增加一些的。”
“官家,我覺得不能每次到了沒稅收,我們就增加鹽、油、鐵的供應。大前年,前年,去年,我們都是這么搞,才算是應付過去。一直下去的話,會不會變成黔驢技窮?”
“黔驢技窮,那是因為沒用。我們的法子用到現在,證明一直有用。既然有用,你怕什么。通貨膨脹是因為市面上沒有那么多百姓必須的貨物,食鹽、油料、鐵器,都是百姓需要的。家里有鐵爐子的百姓有多少人?家里有灶臺的百姓有多少人?你覺得他們就不想用這些東西么?增加收入,擴大就業,是增加稅收的最好辦法。”
聊了一陣,孫青愁眉苦臉的想站起身。他這個戶部尚書面臨著無數的工作壓力,想不愁眉苦臉都不行。不過孫青突然想起件事,他有坐穩了問道:“官家。最近有不少人看了些文章。覺得那些文章好像對官家不敬。”
“知道了。”趙嘉仁冷淡的答道。
“官家就不想說些什么?”孫青只能說的更直白些。
“說當然是要說的。不過當下的大事是國慶,事情分輕重緩急。”
“那我就告辭了。”得到了回答的孫青起身。很多人都覺得官家會因為以文天祥為首的一眾人等的反對而憤怒,看來這股怒火會在國慶之后傾斜在文天祥等人頭上。從斗爭的時間上來看,這個時間倒也很正常,差不多是大宋以前傳統斗爭的周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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