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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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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房開始了。

  即便是十一月初一,人群里的鐘大年用汗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福州的秋天就是如此,因為晴朗天氣變多,以至于氣候干爽,入秋之后的溫度并不算低。所謂秋老虎指的就是如此。不過鐘大年并沒有把自己的感受與天氣聯系在一起。

  每個愿意買房的人都領了一個號,每次以500人為一個批次,每一批都提前看來看房子。各個地區的房屋都在不同的紙上被標出來,被人選走的房子上貼了數字標簽,那些數字就是分房者領取的號碼。

  “為啥不賣地給我們?”

  “我們只買房的話,會不會被攆走?”

  “要是回老家的話,豈不是沒辦法住福州,到時候這房子該怎么辦?”

  “房子太貴了,真的是買不起啊!”

  在鐘大年前后左右有各種聲音,這些聲音提出了各種問題。身為眾多紡織廠中的一名廠長,鐘大年可以井然有序的組織上百人的勞動。身為眾多紡織廠中的一名廠長,他的積蓄讓他可以支付七成的首付。并且在未來三年內付完其他三成以及相應的按揭利息。被各種負面信息包圍著,鐘大年心里面的一陣陣的焦躁,汗水就自發的往外面冒。

  身為眾多紡織廠中一間的廠長,鐘大年也只是擦汗。平日里的管理學培訓上講,任何限制都會有相應的責任和反彈。也就是說,廠長如果貿然的勒令周圍的這些人‘不許胡說八道’,那些人就很容易把不滿的情緒發泄到廠長身上。并不是說是廠長的話創造了這些不滿情緒,而是這些人本來就要發泄。誰引發,他們就對著誰發泄。

  這里不管是誰來看房,只管數字大小。每個人都有五分鐘的選房時間,凡是超過時間猶疑不決的就會被帶到隊尾。鐘大年很想看到有這種人存在,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等了這么久都沒看到一個是因為遲疑而被帶去隊尾的。只是有幾個放棄了選房而離開的。別看嘴上說的兇,真正到了該選擇的時候,他們也是會努力做出自己的決定。

  好不容易輪到鐘大年,他早就做了決定,之前每出來一個人,鐘大年都擔心自己心儀的房子被選走。等輪到他的時候,鐘大年進去之后直奔目標,不到五秒鐘,鐘大年的手指就點在紙上標出的那棟建筑,“我就要這個!”

  出來之后鐘大年沒有留在選房地,他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這群充斥著負面情緒的人。干部培訓上講,任何選擇都會帶來負面情緒,因為這些選擇讓人們感受到了太多未知性。未知是歡樂的來源,也是痛苦的來源。

  最初聽這話的時候,鐘大年覺得這話云山霧罩,莫名其妙。現在他覺得自己開始理解了,為什么要‘選擇那一戶房子’,這是需要理由的。在做出決定之前,鐘大年對此茫然無知,為了了解這些的未知,他可是費了很多氣力。

  晚上的時候鐘大年已經趕回了家里,一進門就見到不少人在眼巴巴的等著他。最初的時候,鐘廠長還努力繃著臉,讓自己看著很嚴肅的樣子。

  等他妻子焦急的說道:“選好了么?”

  鐘廠長也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不過片刻間又覺得這個表態不太清楚,鐘廠長做了補充說明,“選好了!”

  “太好啦!”鐘大年的妻子臉上頃刻就綻放出歡喜的笑容。

  看到妻子如此高興,鐘大年再也矜持不下去,也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周圍的不僅有鐘大年的家人,還有些是朋友。確定了這個消息,眾人都高興起來。

  在這一帶的都是那種普通的房子,趙嘉仁很注重安排他部下們的居住,所以這一帶的房子已經基本木板化了。前來福州的可不僅僅是趙嘉仁的部下,這幾年福州經濟發展很快,來這里討生活容易。涌入福州的很多人還在住茅草屋呢。

  能買得起新房的人都買得起新的鐵煤爐,新蜂窩煤添進去,火頭很快就起來。鐘大年的妻子開始給到家里的這些人炒菜。

  豆油的味道從廚房直入充作客廳的房間,房間里面的成年人都不以為意。這就是所謂的萬家煙火氣,這就是生活的味道。這些人要么已經選過房子,要么馬上就要選房。一想到即將可以搬到更大更明亮的房子里面,所有人都非常高興。

  幾個菜很快端上了桌,有豆油炒青菜,有咖喱雞肉,有切成片的蒸香腸,再加上白米飯和紫菜蛋花湯,煙火氣立刻被香氣替代。在座的也不都是來白吃白喝的,糖廠的車間主任拿出了兩瓶糖蜜釀的酒,只是一杯下肚,眾人都連聲稱贊。這種酒不僅酒味純正,更有一股甜美的余味縈繞在唇齒之間。

  車間主任笑道:“咱們當了這么久的鄰居,以后還是鄰居。”

  這話讓鐘大年非常高興,他很喜歡和車間主任這樣的人當鄰居,他很喜歡和這屋里面一起吃飯的這些人干部們當鄰居。至少這些人從來不會毫無意義的瞎抱怨,而是會自己努力去解決問題。那些白天抱怨連天的都是工人,鐘大年自己也有過那樣自怨自艾的日子,所以他很清楚只要把抱怨的時間用來學習的話,那些問題早就能被解決。這屋子里的人和工人的區別就在于,工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往前走這一步,而屋里的這些人或早或晚都邁過了這條門檻。

  “來,為鄰居們干一杯。”即便酒量不大,鐘大年還是舉起酒杯說道。

  “干杯!”“為鄰居們干一杯!”前來吃飯的眾人也都舉杯說道。

  放下酒杯,眾人開始繼續吃飯,話也多了起來。

  “那個房子真是漂亮的很,我最喜歡里面的廚房。”

  “我還是喜歡打水的地方,那可是再也不用去水井里挑水了。”

  “我聽說有人用設計了一種新的爐子,比這種鐵煤爐好使。好像是磚壘的,在爐瓦旁邊裝了一個水壇…”

  和鐘大年想象的一樣,這幫人討論的都是很正面的內容。哪怕是現在做不到,他們都相信靠自己的力量能夠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三杯下肚,鐘大年覺得腦子暈乎乎的。他突然想起在干部培訓會議上講的‘未知是歡樂的來源,也是痛苦的來源’。

  每個人都要面對未知,不具備應對問題的能力,未知就是無盡的痛苦。擁有了解決問題問題的能力,就會像現在一樣,未知代表了光明的未來。幾年前因為窮困而不得不選擇離開故鄉的時候,鐘大年可不知道幾年間他已經住上了家鄉的首戶都住不上的好房子。

  “我選那邊是因為離學校近。”糖廠的車間主任說道。

  車間主任說完,其他人紛紛說道:“哥哥,就是因為你這么講了,我們才覺得得住到那邊去。”

  鐘大年也連連點頭,他當時選房的時候參考了屋里面好幾個人的看法。離學校近,離醫院近,離菜市場近。趙知州為了管理他手下的幾十萬人,在住宅區還有警察隊伍。據說那邊距離警察局也很近。歸根結底,那一片是個距離權力很近,距離生活設施很近的場所。

  唯一的問題就是距離鐘大年的工作地方比較遠。經過考慮,鐘大年還是選擇了那一帶。身為一家之主,鐘大年覺得自己可以接受更辛苦些的生活。只要家里能夠安定,他工作起來也不擔心。到福州來討生活是因為貧困,貧困帶來的就是絕望。現在鐘大年不僅自己擺脫了絕望,他也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夠永遠的擺脫絕望。

  又過了幾天,手續辦完的鐘大年開始搬家。大家都互相幫忙,家當很快就從木板屋這邊搬走了。作為廠長,鐘大年還得承擔起廠長的責任,就是要求那些已經分到房子的人趕緊搬完,把這些木板屋交出去。現在趙嘉仁的手下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哪怕是這種木板屋,也能遮風擋雨,鐘大年這樣的廠長不也照樣在這邊住了好幾年么。

  說服工人真的是很令人頭痛的事情,溺水的人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這幫因為貧困而離開家鄉的工人也是如此。明知道這些房子不是他們的,明知道讓他們搬走并非是要刁難他們,這些人還是各種拖拖拉拉不想走。

  鐘大年很能理解這種心情,他自己的老婆其實也問過可不可以不要交還這個木板屋。當時他老婆的話說的還很委婉,“這房子住這好幾年,我覺得割舍不了。”

  什么割舍不了!鐘大年很清楚,要是可以不交的話,那就是在福州有了兩套房子。即便是狹小的木板房,兩套房說出去也氣勢的很。

  正因為知道這種心情,正因為感受到了某種不正當性,鐘大年對不肯乖乖搬走的人并不客氣。他冷冷的警告這些人,“廠里已經把名單交上去了,你們若是不搬,以后來的就是警察。廠里可就不管了。”

  聽了這話,那幫人才感受到了問題真的嚴重起來。有人就開始哀求鐘大年,“鐘廠長,你要是不往上報的話那不就沒事了么?”

  “沒事?”鐘大年怒道,“趙知州說了,我若是不上報,他查出來之后先擼了我的廠長。”

  “不當就不當唄。”圍著鐘大年的人當中有人嘟囔著。

  鐘大年大怒,他本想把那個胡說八道的混蛋揪出來。然而行動前他卻停了下來。把那個混蛋揪出來又能如何?這些不想搬走的家伙就會乖乖搬走么?想清楚了自己面對的問題,鐘大年只是再喊了一聲,“要按時搬走,我再說一次,要按時搬走。不按時搬走,那就只能等著警察上門了。”

  說完,鐘大年扭頭便走。他倒是很希望這幫家伙不搬走,如果這樣的話,警察會教訓他們的。鐘大年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有人來替他出這口惡氣。這真的是惡氣,鐘大年并不欠這幫工人什么,他好心好意的勸這幫人離開,卻有人想砸鐘大年的飯碗。這真的是一口惡氣啊!

  在趙嘉仁興起前,福州市區有超過十萬戶的人口。在第一分房的時候,光趙嘉仁統計的自己的部下,人口已經有了超過十萬戶。好在馬尾地方夠大,趙嘉仁的產業也不僅只有馬尾一地。這些土地別說安置十萬戶,就是安置二十萬戶也很輕松。

  更何況趙嘉仁已經準備等華亭縣那邊事情搞定,就遷移一票人到華亭縣,也就是未來的上海市。在世紀,上海市的常住人口有兩千多萬。在此時的大宋,總人口也不過8000萬。雖然趙嘉仁有生之年必然無法興建出那樣的超級大都市,可在未來幾年里面在上海安置十幾萬人想來不是難事。

  于是在分房的熱鬧中,有人踏上了離開福州的新旅途。趙嘉信在三弟趙嘉仁的極力拜托下,不情不愿的帶著全家乘上了返回華亭縣的船。趙嘉仁給自家哥哥安置個一個幕僚的頭銜,現在趙嘉信就是提點棉務官署里的一個人員。即便是私人幕僚,卻也不是平頭百姓。在華亭縣乃至嘉興府也能與官府說上話。以現在賈似道對趙嘉仁的承諾,只要是有利于棉務的事情,趙嘉信說的話就具備非常大的影響力。

  帶著對大哥的期待,趙嘉仁送大哥一家上了船。等送走了大哥,趙嘉仁就去見了另外的熟人。

  前殿前司左翼軍統領夏璟此時已經被剝奪了官職,并且被押送到臨安去受審。理由很多,包括了貪污軍糧軍餉,包括了勾結蒲家。這些理由都是真的,按照夏璟的所作所為,他也足以被下獄治罪。不過能夠讓夏璟下獄治罪的理由既不是貪污軍糧軍餉,也不是勾結蒲家。讓夏璟下獄治罪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得罪了趙嘉仁。

  看得出,這位前殿前司左翼軍統領很清楚此時,見趙嘉仁以勝利者的姿態走進關押夏璟的房子,夏璟低下了頭。趙嘉仁不知道這動作是因為恐懼,又或者是因為憤怒。這對趙嘉仁也不重要。

  解決了夏璟,趙嘉仁就可以和下一任殿前司左翼軍統領一起整頓軍隊。這才是趙嘉仁要搞掉夏璟的唯一理由。

  也不說話,趙嘉仁確認這廝就是夏璟之后,轉身就走。在他背后,突然傳出夏璟的哭喊聲,“趙知州,俺錯了。你若是肯放過俺,俺以后一定聽你的話啊!”

  趙嘉仁并沒有停下腳步,他只是在心里說道。晚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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