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趙嘉仁站在船長的位置上,也就是說站在舵輪處。他緊緊把住舵輪手柄,含義不清的說道。
趙勇以及四十歲左右的水手周唯庸站在趙嘉仁左右保護,海盜出動了四艘船,趙嘉仁的兩艘船每一艘兩邊各有一艘海盜船。聽趙嘉仁的話里竟然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趙勇焦急的說道:“三公子,你到船艙里面避一避吧。”
正在此時,就見海盜們把一些籠子般的玩意搬到船舷邊。趙嘉仁看到后就‘吼吼’怪笑幾聲。那是專業的歷史博物館或者歷史書籍里面才能看到的扭力弩炮。海盜們搬出來的自然不是號稱極為精致的希臘扭力弩炮,而是阿拉伯人的簡化版。
趙勇看著趙嘉仁對此次戰斗的態度仿佛是兒戲,他拽住趙嘉仁的手臂,哀求道:“三公子,你別笑了!還是趕緊到船艙里面吧!”
把趙勇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拉開,趙嘉仁目不轉睛的看著海盜的遠程武器。這種扭力弩炮是個正方形或者長方形的籠子,在非發射方向的兩個面的上下支撐棍子中間從上從上到下纏繞好多圈麻繩,從纏繞的好多圈麻繩中央部分插進去短木棍,然后扭動麻繩。兩邊的短木棍扭轉幾圈后,在兩根木棍靠船里的那一端掛上繩兜,繩兜里面放入石頭。據說有些制作比較精良的,還能放進去標槍。向后拉動繩兜,瞄準目標。釋放繩兜后,靠繩子扭轉的力量把石頭或者標槍投射出來。這就是扭力弩炮的原理以及操作。
襲擊趙嘉仁的船上裝備的扭力弩炮是投射石頭,好幾塊碗口大小的飛石越過三十幾米的距離,飛向趙嘉仁的船上。船上的水手們舉起盾牌,把自己和炮手們擋在盾牌后面。砰砰幾聲響,石頭或者砸中盾牌,或者砸在甲板上。從聲響以及盾牌的反應來看,石頭飛過三十幾米后的力道已經不強。
大宋很支持民間造船,嚴謹民間私造軍船。當然,軍船自有軍船樣式,趙嘉仁的船還有海盜船都不是軍船樣式。也就是說,這種船并不適合跳幫作戰。在那些扭力弩炮后面,不少海盜手持武器看著趙嘉仁的兩艘船。每一次扭力弩炮發射之后,他們都要發出一陣歡呼。
從局面上判斷,趙嘉仁覺得海盜們已經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給拿了出來。于是趙嘉仁扯著嗓子高喊,“開火!”
嘭!嘭!嘭!
趙嘉仁所在的船上左右兩船舷上各有三門一斤炮,在船頭與船尾上各有一門一斤炮。炮手們早就緊張的準備好作戰,一聽到命令,他們立刻點燃火繩,片刻后,炮口就噴吐出了一斤重的鐵炮彈以及濃煙。根據這兩年的大量測試,一斤炮的有效射程在60步,也就是90米左右。而此時趙嘉仁的船與海盜船之間的距離20幾步,也就是30多米的距離。炮彈攜帶著強大的動能頃刻飛過這個距離,海盜船上隨即沒了歡呼,而是傳來慘叫與驚呼聲。
炮手們見到擊中敵人,方才大氣都不敢出的緊張被頃刻驅散,他們都歡呼起來。不僅是歡呼,副炮手手腳麻利的用前頭裹了麻團,沾過水的木棒清理炮口,進而向清理完畢的火炮中裝填火藥,塞進炮彈。
一斤炮沒有炮架,炮管外的中間部分有兩個向外的凸起,支架是一個類似雙股音叉般的玩意,這個雙股叉子頂端各鑄造出一個圓環,兩邊凸起卡進兩邊的圓環里面。叉子中間是個套筒,一斤炮可以非常方便的上下左右移動。雙股叉形狀的支架下發呈現尖錐狀,釘如卡在甲板里面的大木塊上中央。因為后坐力不大,完全靠叉子自身來承受。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一斤炮再次對海盜船噴涂出了重量一斤的炮彈。趙嘉仁看得清楚,在他左手邊的船上,海盜的一個扭力弩炮被鐵炮彈擊中,前面的橫桿被打斷,炮彈與橫飛的碎片把后面操縱弩炮的海盜打得慘叫連連。
不過是三十米的距離,還有敵人的扭力弩炮當做靶心,趙嘉仁手下的炮手采取直接瞄準的方式就能作戰。然而海盜們貌似并不清楚這個問題,面對趙嘉仁兩條船的奮力攻擊,海盜們還嘗試用他們船上的扭力弩炮進行還擊。
可是扭力弩炮大概一分鐘才能完成一輪發射,而且向調整方向并不容易。一斤炮這玩意在趙嘉仁所在的歷史時空中久經考驗,從不同船只之間的海戰,到同一船只內部的鎮壓奴隸暴動。這玩意哪里是海盜能夠比擬的,只花了十分鐘,就有至少三十名海盜在四條船上扭力弩炮附近被擊中。還有兩倍數量的海盜在其他位置上被擊中。
遇到了硬茬子,海盜們用趙嘉仁聽不懂的話在喊叫著什么。趙嘉仁只看懂了海盜們的行動,他們一面躲在各種能夠遮掩身形的物件后面,一面搬動船舵,扯動船帆準備逃跑。
“追上去,讓他們一個都跑不掉!”趙嘉仁下令。他最初的時候贊嘆可惜,就是覺得海盜船數量太少,只有四艘而已。然而這四艘船都是一百多噸以上的中小型船只,其中一艘噸位大概得有兩百二十噸之多。對于趙嘉仁現在的船隊而言,是無比巨大的收益。
兩天后,一支六艘船組成的船隊停在了閩江江口外,一艘小船率先逆流而上。沿岸行船之人以及港口的人都習慣了趙家船只的模樣,并沒有去特別意外。唯一有些意外的大概是趙家雙桅船的前桅桿上懸掛著兩面橫帆而不是縱帆。直到船只進港,水手們吆吆喝喝的牽了好些繩捆索綁的人下船。福州港才轟動起來。
從船上帶下來的這些人個個都呈現受傷的模樣,看穿著與大宋水手頗有不同。福建水手們見多識廣,已經看出這些人當中有些是倭國人,有些是占城人。趙嘉仁立刻派人去招呼港口的官差過來幫忙帶人。得知提點刑獄趙嘉仁竟然在海上遇襲,港口的官差嚇得飛奔而來。見到這么多俘虜,又見到趙嘉仁全須全尾生氣勃勃的站在港口,他們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當天,福建路提點刑獄趙嘉仁遇襲之后打敗海盜,俘虜海盜船只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福州。家家戶戶都在討論這位趙提點的勇武。福州知州徐遠志沒有參加此類討論,他對面坐著此次事情的主角趙嘉仁。
此時趙嘉仁已經十六歲,曾經圓圓的圓潤臉孔有了棱角,未來明顯會長成一張方臉。趙嘉仁不笑、不怒,只有些疲憊的感覺。那種沉穩令徐遠志感覺有些壓力。這位少年用很冷淡的語氣說道:“趙知州。按照大宋律,這些海盜都要被砍頭吧。”
身為海盜,襲擊朝廷命官,還被抓了現行。徐遠志也想不出還能有什么別的處罰。不過趙嘉仁這么講,總感覺他在圖謀什么。徐遠志點點頭,試探著說道:“不知趙提點準備如何處置。”
趙嘉仁答道:“我自己乃是被襲擊的一方,直接審案,感覺好像不太對路。”
“…”徐遠志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這位少年提點的作派實在是太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舉動。雖然宋朝沒有特別明確的規定,但是大宋也是知道很多時候需要規避。問題就在于,作為受襲擊一方的趙嘉仁談起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冷靜的如同在談論別人。
“趙提點是想早點處決他們么?”徐遠志中規中矩的問。
趙嘉仁還是那種冷淡的表情,他剛解決海盜之后其實挺激動的。激動情緒消散后,剩下的就是那種有些空虛的淡然,“我只是莫名其妙的覺得,這些海盜背后也許有什么人。海盜背后的那些人也許會做點什么事情。福建這邊海盜甚多,四條船的海盜同時打劫我,徐知州不覺得這股海盜不一般么?”
能當上知州的沒有傻瓜,徐遠志聽完之后微微點頭,“趙提點放心,依照大宋律,這些海盜都是死罪。區別只是斬首或是絞刑。若是有人試圖營救,我自然會在意。”
“多謝徐知州。”
“本應如此。”
做了約定之后,趙嘉仁就向徐遠志告辭。剛進家門,趙嘉仁就見到母親從廳堂門口快步沖過來。她一把抓住趙嘉仁,上上下下打量。趙嘉仁見到母親嘴唇不自覺的顫抖,眼中含著淚花。他猛然覺得回家真好。只有家里人才會真正的疼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