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虛元帝主先是一怒,而后又一駭。
眼前這道目光的主人,明明只是個年輕女子,女子,那般絕色得足以讓世間所有女子都自愧不如。
這樣的目光,該是毫無威懾。
但為何,而今卻又確實充滿了無盡的威懾,讓得他這位虛空帝主都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這里,可是太寒宮。
這個絕色女子,看似年輕,只如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
但她可是天帝嫡女。
若敢在這里哪怕冒犯半分,無論是誰都必死無疑,更別說他區區一個虛空帝主。
女子的目光,此刻冰冷到極點。
從她看到那柄利劍刺穿夜麟帝主心臟時,乃是瞳孔一縮,為之驚訝。
從她看到劍收一瞬,那凌厲的身影就此而逃,她一瞬間就認出了來人是誰,心頭更是大驚,是驚喜,也是驚恐。
而從這道凌厲身影明明已逃離,又忽然落回到大殿內,她是錯愕。
待得虛元帝主的暴起出手,她反應過來,卻根本不可能來得及阻擋。
直至那全力的一掌,落在了那身影的面門上,讓得身影一口腥血噴出時,她陡然身軀一顫,更加的驚恐,卻又含著擔憂。
直至這一瞬,她才來得及攔下虛元帝主,目光,也兇戾得要‘吃人’。
這短短時間,或許不止一瞬,但,頂多不過數息之間;她的心頭,歷經諸多變化。
她來不及多想什么,只若本能。
她的目光,終于落到身前這道身影上。
這道年輕身影。
這道如她一般年輕的身影。
那雙眼睛,她一瞬間就認出來了,她確信,她從來沒有認錯。
這一次,她將眼睛之下的面容,也看了個真切。
她知道,她上一次便果然沒有看錯。
那‘陌生’的面容,那張白澤而好看到極點的面龐,那張似極了她的面龐。
只是,面龐上帶著的冷漠,以及嘴角掛著的腥血,讓她心頭心疼到極點。
“逸兒…”
寒境女帝,顫抖地吐出一聲,亦步亦趨,走向了蕭逸。
時隔數十年,她終于喊出了這個名字,而且是這等境地之下,無數道目光之下,光明正大地輕聲喚著。
這等境地,根本別無退路了。
這個名字,她念了數十年,又險些在這數十年里忘卻。
她等了數十年,可這道年輕身影,又何嘗不是等了數十年呢。
她的目光,此刻復雜到極點。
有痛苦,有驚恐,有悲傷,有思念,有愧疚,有心疼,也有…一絲欣喜。
如果,今日注定了這道身影必將隕落在此;那么,她自然要將苦等了數十年的一切,盡數在這一刻爆發,哪怕…可能只有短短時間,短短的…母子重復。
寒境女帝,終歸是投入了這道身影的胸膛中,緊緊抱著,生怕一不小心便沒了。
蕭逸皺著眉。
這一瞬,到底是什么感覺。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或許,他面對這個女子,該是冷漠的。
他至始至終,也是冷漠的。
但為何這一刻,他的眼眸,不自覺地柔和著。
似乎是因為…胸膛上那絲絲涼意的傳來?
是的,那淚水,打濕了他的胸膛。
蕭逸咽了口口水,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干燥,那是苦澀。
他能感受到這道緊緊抱著他的身影,不自主地顫抖著。
蕭逸皺著眉,終歸還是緩緩抬起手,在那身影的后背,輕拍了一下,“別怕,一切有我。”
胸膛中的身影,別無應答,只是哭聲愈劇。
右側席位處,蕭晨楓臉色接連變化,握緊了拳頭,此刻更多的是驚訝和錯愕,“易霄小友,還不放手?”
蕭逸微微瞥了眼。
胸膛中,那人兒微微抬頭,早已淚如雨下,“晨哥,是逸兒,是逸兒…我們的孩兒…”
“逸兒?”蕭晨楓身軀一顫,卻是那驚訝和錯愕之色更濃。
周遭,同樣是無數的錯愕。
那位寒境女帝,在這大婚之日里,竟緊緊抱著一個陌生男子?
即便這個陌生男子,是個翩翩公子,確實俊逸異常。
但,當所有人注意到,這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的面容,竟和寒境女帝足有七分相似時,咋一看去,幾乎是一個模子般印出時,所有人,都恍然了。
短短數息后。
所有人又瞇了瞇眼,抬頭凝望著。
包括那位太虛宮執教長老。
包括太無宮宮主。
更包括,那位寒境天帝。
此刻,寒境天帝已然站起身,同樣抬頭凝望著,但臉色,卻頃刻陰寒。
恰在此時,一道身影仿佛跨越無盡虛空而至,一瞬間落到了寒境天帝身旁。
那是個白衣老者。
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了寒境天帝的手腕。
白衣老者,微微搖了搖頭,而后看向大殿中心。
當他看到那熟悉的黑色勁裝,看到那跌落的面具時,霎時皺眉,“是他?”
此刻,大殿,一片靜謐。
卻又…盡是那悲愴苦聲。
此刻,蕭逸的目光,復雜到極點。
他懷中這道身影,此刻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似乎是壓抑了數十年的痛苦和思念,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她再難抑止。
那個她當年‘丟’在了炎龍域的孩兒,今日找來了,不顧危險地來了。
那個她心心念念,掛念了數十年的孩兒,而今就這般出現在她面前。
她哪里還能抑制半分?
而今,又是這等境地。
惶恐、悲哀、痛苦、思念,所有的一切一切,盡數述諸在這無言哭聲中。
“逸兒…逸兒…”
女子,一遍遍地喚著。
聲音,又愈發低弱。
這等撕心裂肺,似乎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讓得她的身軀漸而癱軟。
但無論如何,她的雙手,仍舊抱緊了蕭逸的身軀,用盡著所有力氣,不肯放手。
她已然大汗淋漓。
她的淚水,打濕了蕭逸的胸膛。
她的面龐,汗水與淚水夾雜著,狼狽不堪。
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半分未止。
蕭逸感受著這分異動,緩緩攙扶著女子,緩緩坐下。
蕭逸盤膝坐著,女子,緊緊抱著,依靠著。
“不哭了。”蕭逸輕柔吐出一聲,輕拍著。
心頭的莫名感覺,那到底是什么?
一切,看起來有些平靜。
但,這一刻,無盡虛空里,幾乎所有生靈都感受不到,一道龍吼,忽而間震嘯了整個無盡虛空。
某方天域里。
某個老者,猛地從那無盡歲月的閉關中醒來,凝望蒼穹,瞇著眼,眼中盡是忌憚。
某方天域里。
又是一個老者,仿佛從沉睡中醒來,頃刻凝望蒼穹,眼中同是忌憚。
一方方天域,一模一樣的事情發生著。
太陽星辰里。
帝陽源獸臉上猛地閃過恐慌之色,“那條老龍,做什么發瘋了?”
驀地,帝陽源獸又閃過一絲驚喜,“好啊,雖然不知道是誰惹瘋了這條老龍。”
“但這條老龍,也該死了,這次出手,也是他最后一次出手了。”
“他死前,足夠把這堆天帝全拉下來墊底了,往后這無盡虛空,歸我帝陽了,哈哈哈哈。”
太寒宮,大殿之內。
所有強者都抬頭凝望著。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股無形的壓力,頃刻降臨,壓得他們難受無比。
偌大大殿,唯有寥寥數人,能清楚感受到此刻正有一股炙熱而可怕的力量,縈繞其中。
那,是龍炎!
寒境天帝瞇著眼。
白衣老者搖著頭,凝視著寒境天帝,“別沖動。”
“這股龍炎,你擋得下,你太寒宮可擋得下?你寒境天域無盡生靈又可擋得下?”
寒境天帝皺著眉。
白衣老者凝聲道,“它只是老了,但從來不是弱了。”
“武神未生前,它便是整個無盡虛空最強大的生靈。”
“武神隕落后,它仍是整個無盡虛空最強大的生靈。”
“整個無盡虛空,從來都沒有人能做好足夠的準備承受它的怒火和瘋狂不是嗎?”
“包括當年冥域那個怪物。”
寒境天帝,不語,微微點頭,只是臉色卻異常冰冷而難看。
大殿內。
蕭逸一手在女子后背輕拍著,一邊,冷漠的眸子掃視周遭,也看了眼那倒在血泊中的夜麟帝主。
此刻的夜麟帝主,大口嘔著腥血。
他的生機,早已全無。
而今,只是肉身還有著本能的反應。
蕭逸的眼中,盡是冷漠。
他知道,夜麟帝主,已經死了。
弒神能力,霸道到極點。
“死得好。”蕭逸吐出了一聲陰寒乃至惡毒的話語。
懷中那道身影,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得他心頭不由自主地憤怒著。
哭聲依舊,時而斷續。
蕭逸看著那身紅裝,略覺刺眼,手中乾坤戒一閃。
他那身公子服外袍,輕輕蓋在了身影身上,遮下了那身紅裝。
“不哭了。”蕭逸柔聲輕拍著。
他的眼眸恢復了柔和,眼中,別無半分畏懼。
在他明明已然逃掉,卻又被那位的力量逼回來時,他就已然知曉,他‘中計’了。
但他更加清楚,那位既給他這個膽子,那自是絕對保他平安。
今日,他在這太寒宮內,不會有危的。
他身后,一縷火光搖曳著,強盛無比。
那是他的升龍真意,同時是炎龍升龍。
他能感受到,某股力量,跨越無盡虛空,憑此和他的炎龍升龍所接連,牢牢地護著他。
剛才那虛元帝主的一掌,他本該當場殞命。
是的,一個虛空帝主的全力一擊,足夠將他瞬間擊殺了。
但,他除卻吐出了一口腥血外,身上,根本別無傷勢。
那位,在護著他。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炎龍真意,正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支撐著,強大無比。
懷中的身影,哭了整整一天一夜。
眼睛,哭得紅腫。
蕭逸的衣衫,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他只輕輕拍著,又心頭始終疑惑著那種莫名的感覺。
他能聽到這哭聲中的無盡思念,無盡悲傷,無盡愧疚。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
素來冷漠如他,聽著這撕心裂肺的哭聲,為何心頭也忍不住跟著悲傷起來,忍不住想要…護好懷中這柔弱的女子。
身影,終歸是哭得暈厥了過去。
蕭逸,緩緩起身,一把抱起身影,那般小心,那般有力。
他未有再理會這里的一切,就這般抱著這道輕柔的身影,一步一步,就此而離。
但每一步,卻又那般沉重。
這太寒宮內,這大殿之中,大地上,留下一條蔓延著的火焰長痕。
一步,一步。
一步,一龍炎!。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年輕人,而今在挑釁天域,在打兩大天域的臉,正宣示著他的怒火。
往日威嚴,又代表著寒冰一道至強的太寒宮,今日,生生被這火焰踏出一條久久不散的痕跡。
至這個年輕人,已然走出大殿之外。
外頭,幾個天域禁衛瞬間襲來。
但,還未等他們靠近,年輕人身上的灼熱火焰已然沸騰,幾個天域禁衛,瞬化灰飛。
驀地,年輕人的腳步,頓了頓。
蕭逸,終歸還是頓下了腳步,雙手抱著那女子,緩緩回過頭,看了眼席位中仍舊錯愕而呆愣著的蕭晨楓。
“不一起走嗎?”蕭逸淡漠吐出一聲。
“額…哦…”蕭晨楓愣了愣,反應過來,“好。”
身影一閃,快步追上。
至這三人,徹底離去,沒了蹤影。
至那可怕的龍炎,蔓延肆虐,久久不散。
至始至終,無人敢留!
第五更(爆)
今日更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