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一群身著官服的官員們稱為太上皇、太后,老楊和佘賽花明顯有些不適應。
老楊不知所措,幾番抬手,又幾番落下,愣是一句話說不出。
倒是佘賽花在短暫的愣神過后,急忙快步到了官員們面前,柔聲道:“都…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太上皇,謝太后…”
老楊和佘賽花似乎都不太適應這種場面。
短暫的寒暄過后。
佘賽花催促道:“七郎在那兒?老身要見七郎。”
曹琳上前攙扶起佘賽花,愁容滿面的低聲道:“郎君人在行營,徐大夫說郎君傷勢很重,隨時會斃命,不宜讓人打擾。所以這幾日兒媳幾人也只是去門外轉轉,并未進去過。”
佘賽花眉頭擰成一團,心頭一沉,“帶老身過去…”
曹琳扶著佘賽花,趕到了行營外。
進了行營大門,就撞上了守在行營門口的扎馬合青木。
見到了佘賽花、老楊,扎馬合青木匆匆上前抱拳施禮,“臣扎馬合青木,參見太上皇,參見太后…”
扎馬合一族曾經棲息在大同府城,跟楊府一直有往來,所以扎馬合青木對老楊、佘賽花很熟悉。
“是青木啊!你又魁梧了不少。起來吧。”
佘賽花隨口說了一句,抬腿進了行營。
趕到了行營的臥房前,剛要進去,扎馬合青木的身影就擋在了佘賽花身前。
“太后…陛下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進去。”
扎馬合青木硬著頭皮出聲阻攔。
佘賽花一臉愕然。
老楊挺身向前,惱怒喊道:“難道連老夫都不讓進去嗎?”
扎馬合青木苦著臉,為難道:“您二位還是不要為難臣了…這是陛下的命令,臣不敢不從。”
“你!”
老楊吹胡子瞪眼的看著扎馬合青木。
佘賽花攔下老楊,暗自垂淚道:“七郎若是肯見你我,自然會提早吩咐。如今他不讓我們見他,定然有他的用意。
七郎的傷勢是徐大夫瞧的,咱們先安頓下來,找徐大夫問清楚七郎的傷勢,再做定奪吧。”
佘賽花說著寬慰人的話,可是她的目光卻一個勁的往臥房的方向瞧,似乎想透過臥房的門墻,看到里面的景象。
“哼!”
老楊冷哼了一聲。
看似惱怒,可是他跟佘賽花差不多,眼睛也沒有離開過臥房。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他們在臥房外磨蹭了很久,也沒有見到楊七出現,更沒有得到進入臥房的允許。
按理說,以他們二人的身份,若是硬闖的話,恐怕無人敢攔。
只是老楊、佘賽花二人心里都清楚。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守規矩。
唯有如此,燕國的人心才不會亂。
“琳兒,安排我跟你爹住下,然后差人去請徐大夫過來。”
等了許久以后,佘賽花哀怨的對曹琳吩咐道。
曹琳點了點頭。
她攙扶著佘賽花,領著老楊,到行營內的廂房內安頓下。
剛坐下沒多久。
小宗衛在丫鬟們伺候下,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老楊、佘賽花看到一個屁股蹲滾進廂房,還坐在地上傻樂的小宗衛,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然后二人心頭的陰翳消散了不少。
老楊大步走向小宗衛。
丫鬟們沒看好小宗衛,眼見老楊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嚇的瑟瑟發抖,差點骨頭一軟就跪倒在地上。
然而,沒等她們嚇跪下。
老楊一手抄起了小宗衛,將他扛在肩膀上,回到了坐前。
老楊一邊逗弄著小宗衛,一邊對曹琳說道:“這小家伙暫時就留到我跟你娘身邊…”
老楊的態度很強硬。
曹琳也沒有拒絕,緩緩點頭。
老楊、佘賽花陪著小宗衛玩了一會兒。
徐大夫背著他的藥箱,姍姍來遲。
入了廂房以后,徐大夫跟老楊、佘賽花施禮。
待到請徐大夫坐定以后。
佘賽花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徐大夫,七郎的傷勢如何?”
佘賽花眉宇間化不開的哀愁,讓徐大夫看著于心不忍。
他就是從楊府里走出來的,自然知道七個兒子在佘賽花心中的地位。
徐大夫猶豫再三,心里對佘賽花說了一句抱歉,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凄苦,他長嘆一聲道:“陛下情況不妙,金釵直接貫穿了心臟。若非陛下體格強健,又加上我以秘術幫陛下續命,恐怕陛下早已…”
老楊、佘賽花臉色皆一白。
他們夫妻二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利器貫穿心臟,會造成什么后果,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佘賽花嘴皮子打著哆嗦,問道:“那還…有救嗎?”
佘賽花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仍舊忍不住問徐大夫。
畢竟大同書院的醫學院,近些年創造出了不少震驚世人的醫術,這期中也許就有救楊七的醫術呢。
事到如今,任何希望佘賽花都不想錯過。
“哎…”
徐大夫長嘆了一口氣,痛苦的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難道真要老身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佘賽花瞪著眼珠子呢喃了一句。
“噗通”
佘賽花哀從心起,眼珠子一翻,暈了過去。
“賽花…”
“娘!”
“太后!”
佘賽花突然暈厥,這可把房里的人嚇的不輕。
眾人緊張的撲了過去。
老楊抱起了佘賽花,將她放在了軟榻上,撥開了眾人,對徐大夫道:“你們都讓開,徐大夫,你快過來給看看。”
徐大夫分開了人群,踱步到了佘賽花身前,探手號脈。
“哎…哀從心起,氣血上涌,這才導致的暈厥…我開兩副藥,讓丫鬟們煎好給太后服下,兩日后就無大礙。”
聽說佘賽花并無大礙,眾人提起的心才放下。
徐大夫唉聲嘆氣的提筆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了曹琳派人去抓藥、熬藥。
楊七危在旦夕,佘賽花昏迷不醒,讓整個行營的氣氛都變得很壓抑。
僅僅過了一個時辰,佘賽花昏迷不醒的消息就通過各種渠道傳了出去。
曹琳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后,立馬派人徹底的清查了一下行營。
挖出了三個探子。
皆被處以了極刑。
同一時間。
寇準也在遭受極刑處置。
晌午在城外迎接過了老楊夫婦以后,寇準就急匆匆的回到了城里的府邸內處理政務。
自從楊七生命垂危以后,燕京城的政務,一股腦的全堆在了寇準頭上。
偏偏在這個時候,燕國各地均有妖人作亂。
這下子,寇準處理的政務就更多了。
寇準一心撲在工作上,卻沒想到他因此惹上了兩個煞星。
就在寇準回到府邸內沒多久的時候。
兩個煞星打上了門。
寇準府邸內的護衛,愣是沒有一個人是這兩個煞星的一合之敵。
兩個煞星橫沖直撞的殺進了寇準的書房。
然后在寇準驚愕的眼神中將他拘押在地,用椅子架在了他身上。
寇準就像是一個蛤蟆一樣,被椅子四條腿困在地上。
其中一個煞星一腳踩在椅子上,怒氣沖沖的問寇準,“姓寇的,說,你為何沒保護好我七哥?”
寇準苦著臉,無奈道:“陛下遇刺之時,我并不在陛下身邊。”
“那也是你的錯!”
楊延琪蠻橫不講理的瞪著寇準。
寇準屈辱的想死的心都有,他假裝兇惡的喊道:“你別胡鬧,這里可是相國府衙門,在這里胡鬧,是要是官司的。”
楊延琪瞪著眼珠子,一點兒也不害羞的喊道:“寇楊兩家已經換了庚帖,你已經是我楊延琪的相公了。我教訓你,那是家事,燕國的律法管不著。”
寇準當即就想退婚。
楊排風冷著臉在一旁低聲提醒了楊延琪一句,“問正事…”
楊延琪頓時清醒,她怒聲質問寇準,“你是我七哥身邊最親近的人,你說,我七哥到底傷勢如何?”
寇準不想搭理她,略微翻了一個白眼,別過頭,淡淡的道:“想知道?自己去行營里看。”
楊延琪頓時惱了,“青木那個傻大個守在行營門口,誰也不讓進。連我爹娘都不讓進,怎么可能會讓我們進去?”
寇準冷哼了一聲,“原來是在扎馬合青木面前吃了癟,所以才來找我?哼哼…”
楊延琪見狀更惱了,她讓楊排風守著椅子,她走到寇準腳下,脫掉了寇準的靴子。
然后從寇準書桌上挑了一支干毛筆,在寇準的腳底板上輕輕一刷。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哈哈哈…我…”
“哈哈哈…我說…我說…哈哈哈…”
寇準松口。
楊延琪扔下了毛筆,不屑的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不然有你好看的…”
提到楊七的安危,寇準就沒那么樂觀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苦著臉道:“陛下遇刺,徐大夫診治過以后,說是金釵直插心臟,恐怕命不久矣。若不是陛下尚有子嗣,恐怕這燕國早就亂了。”
楊排風聽到這話,臉色煞白,差點一個踉蹌到在了地上。
楊延琪眼疾手快,扶住了楊排風。
“排風?”
“我沒事…”
楊排風拄著燒火棍穩住了身心,看向了寇準,聲音沉悶的問道:“誰干的?”
“遼人!”
楊排風聞言,提著燒火棍轉頭就往外走。
楊延琪追著楊排風的腳步,邊跑邊問,“排風你去那兒?”
楊排風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我去找遼人算賬!”
楊延琪愣了一下,然后捏緊拳頭,義憤填膺的道:“我也去…”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相國府衙門,頭也不回的一路北上去找遼人算賬。
相國府衙門內。
寇準掙脫了椅子的束縛,爬了起來,趕忙往外跑。
那些剛才被楊延琪和楊排風打跑的衙役們瞬間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道:“大人,這兩個賊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相國府衙門行兇。屬下這就去派人送信到軍中,讓城里巡邏的軍卒兄弟們將她們抓起來。”
寇準惱怒的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隨手點了一個機靈的,說道:“你速速去陛下行營,告知給太后、太上皇,還有娘娘,就說公主得知了是遼人傷了陛下以后,殺過去了。”
衙役們聞言一愣。
公主?
剛才那兩位居然是公主?
這下,再也沒人提逮捕的事情了。
他們可是知道寇準是準燕國駙馬。
讓寇準去抓自己老婆?
呵呵。
機靈了衙役領了命令,匆匆趕往行營。
通稟過后,進入到了老楊安歇的廂房。
衙役在得到老楊接見以后,原原本本的將相國府衙門內發生的一切,一字不露的告訴了老楊。
“啪!”
老楊聞言,拍桌而起。
“這簡直是胡鬧…無法無天了還…速速命人將那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給我抓回來。”
老楊的命令,自然有人去執行。
當即就有一騎人馬,跨馬疾馳,沖出了燕京城,去抓楊延琪和楊排風。
派出了人手去追楊延琪以后,老楊背負雙手在廂房內踱步。
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兒子生命垂危、妻子昏迷不醒、女兒趁機添亂。
這種事,老楊從未遇到過。
老楊現在情愿跟天底下最強悍的兵馬干一場,也不愿意待在這行營內煎熬。
在廂房內踱步許久之后。
老楊出了門,找到了扎馬合青木。
“青木,大郎什么時候到?”
扎馬合青木躬身回答道:“延平將軍軍務繁多,他要到燕京城坐鎮,就需要將所有軍務全部帶過來處理。所以還得幾天。”
老楊皺著眉頭沉聲道:“那就派人去催一催。”
“臣領命。”
等扎馬合青木轉身去傳令的時候。
老楊大跨步的沖向了楊七的臥房。
一個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老楊用起來還是輕而易舉的。
他心中對楊七的擔憂不比佘賽花少。
只是他見慣了生死,沒那么悲傷而已。
但是他仍舊想見楊七一面。
他有一句話要問兒子。
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太上皇?!”
扎馬合青木傳完了命令,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老楊已經到了楊七的臥房門前。
扎馬合青木失聲喊了一聲。
老楊卻像是根本沒聽到扎馬合青木的喊聲,湊到了門前,伸手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