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的命令快速的傳達到了云州。
駐扎在云州的楊大在拿到楊七的命令以后,當即就率領著兵馬開拔。
他兵分兩路,一路去攻打蔚州,一路直接奇襲新武二州。
而楊大在兵出新武二州的時候,派人給楊七送信,給了楊七一個建議。
他覺得四州新定,人心不穩,所以主張讓固守在復興關的一萬折家軍,調入云州鎮守,以震懾那些四州境內心懷不軌的人。
楊七采納了楊大的建議,并且還做了一些補充,然后讓彭湃去傳達命令。
楊七這邊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一面發展。
而耶律休哥這邊,則壞消息連連。
耶律謀魯姑一邊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匆匆趕到了耶律休哥住的中軍大帳。
“大于越,嫣州急報…”
一進入大帳,耶律謀魯姑就把急報放在了耶律休哥面前。
聽到嫣州的笑意,耶律休哥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可是當他抬起頭看到了耶律謀魯姑的臉色以后,心頭一凸。
然后他快速的拿起了桌上的急報,仔細的閱讀了一翻。
“啪!”
看過了急報的耶律休哥,臉色鐵青的把急報拍在了桌上,一言不發。
急報上就簡單的兩句話。
嫣州被楊延嗣所占…
我軍被阻嫣州,寸步難進…
耶律斜軫被阻嫣州,這標志著耶律休哥背地里謀劃偷襲代州,綁架楊七家眷的計謀,付之東流。
耶律謀魯姑瞧著臉色難看的耶律休哥,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于越,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耶律休哥咬牙切齒的道:“傳令給耶律斜軫,命他無論如何,也要把嫣州給本王打下來。”
嫣州被奪,楊大這條困在云州的蛟龍,就活了。
新武蔚三州,保不住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奪下嫣州,阻止局勢繼續惡化下去。
耶律休哥幾乎在一瞬間就分析透了嫣州的局勢。
打法了耶律謀魯姑下去傳令,耶律休哥一個人在大帳內踱步,走到了地圖前,看著最左邊近半個燕云十六州已經被楊七穩穩的握在了手里,耶律休哥就感覺到一陣心痛。
雖然如今新武蔚三州還沒到楊七手里,但以耶律休哥的戰略眼光看,此三州已經丟了。
此前為了對付趙光義,耶律休哥調動了燕云十六州左邊的大部分兵馬,然后又帶著這些兵馬遠赴銅臺關。
如今,楊六占據著嫣州,切斷了他們前去馳援的道路。
耶律休哥現在想要派大軍過去馳援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大輕而易舉的從大遼手里拿走其余三州。
左邊戰事全線失利,左邊出現了缺口。
只要楊大拿下了新武,他就可以拿下長城,踞城而守,同時還能馳援嫣州,甚至出現在他身后的檀州,截斷他們所有的退路。
而右邊楊二的兵馬也在一路高歌猛進。
一旦楊二的兵馬進軍到了薊州。
那他可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了。
一念之至此,耶律休哥快速的湊到了地圖前,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楊七麾下兵馬進軍的路線。
他愕然的發現,楊七真有可能要把他給合圍了,然后甕中捉鱉。
一下子,楊七在幽州城外圍而不打的事情,耶律休哥也想通了。
當即,耶律休哥沖到了大帳門口,大聲喊道:“擂鼓,聚將!”
一刻鐘后。
大遼諸軍的將領匯聚到了耶律休哥的大帳中。
耶律休哥沒有給這些人任何解釋,直接開始下達了命令。
幽州城內的遼軍被他分成了三路。
一路前往薊州,一路前往檀州,另一路繼續留守幽州。
下達了命令以后,耶律休哥就催促著全軍直接開拔。
安排好了一切,耶律休哥才松了一口氣,然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中軍大帳,癱倒在了軟榻上。
耶律休哥剛休息了沒多久。
蕭太后身穿一身胡服,匆匆的趕到了中軍大帳。
一進帳篷,蕭太后就開口發問。
“大兄,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你要把幽州城里的兵馬全部分派出去。還派人準備把本宮和陛下送回上京城?”
耶律休哥疲憊的站起身,苦笑道:“我被楊延嗣算計了,差點中了他的圈套。我雖然提前發現了這個圈套,可是楊延嗣布局多日,隱隱有成形的勢頭。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破開這個圈套,所以你們得趕緊走。
留在幽州城里很危險。”
“什么圈套,連大兄都沒辦法解?”
蕭太后驚恐的問道。
耶律休哥耐心的給蕭太后講解了一下他的猜測。
蕭太后聽過之后,一臉驚愕的道:“戰局變化的這么快,為何我們沒有提早得到這方面的消息?幾十萬人形成合圍之勢,我們手下的探子為何一點兒也沒有發現?
難道楊延嗣麾下的兵馬能夠懂得法術,會隱身?”
耶律休哥聞言,臉色變的更苦了。
之所以局面會變成這樣,耶律休哥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此前大遼各地的官員、契丹八族的貴族頻頻被殺,一時間大遼國內人心惶惶。
為了穩定大遼國內的局勢,耶律休哥迫不得已,調集了一大批的精銳的探子,讓統軍使室宗帶領著去抓捕那些刺客了。
而剩下的探子們,根本沒辦法在楊二等人刻意掩飾,以及稻草人和火山衛的打擊下,得到有價值的情報。
這才讓局勢演變成了今日這個摸樣。
若不是耶律斜軫被阻嫣州,耶律休哥恐怕未必能這么早發現楊七的陰謀。
“事情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耶律休哥在蕭太后面前沒有什么好掩飾的,他坦白的認了錯。
蕭太后聽過了耶律休哥的解釋,皺著眉頭,沉聲問道:“大兄,本宮和陛下若是走了,敵人真的對你形成了合圍之勢,你是不是要拼死一戰?”
耶律休哥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楊七謀劃的手段雖然高絕,但是兵力上的懸殊,并不是靠陰謀詭計就能彌補的。
我既然已經看穿了他的陰謀,自然會思量出破局的對策。”
蕭太后遲疑的道:“若是大兄敗了呢?”
中軍大帳內一下子變的很安靜,針落可聞,氣氛一下變的很凝重。
半晌,耶律休哥朗聲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耶律休哥征戰一生,不敢言百戰百勝,但是敗績少有。而且縱然是敗了,我也有自保之力。”
蕭太后神情掙扎道:“若大兄無力回天呢?”
耶律休哥明顯一愣,臉上擠出了一絲燦爛的笑意,傲然道:“我既然發現了楊延嗣的陰謀,又豈能讓他得逞?”
蕭太后深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在上京城等大兄回來,就像是當年那樣…”
說完了這句話,蕭太后轉身出了中軍大帳。
耶律休哥卻一個人愣在了原地。
思緒順著蕭太后留下的話,追溯到了當年。
當年,一個美麗的少女傲嬌的告訴了所有跟她一樣大的伙伴,她以后嫁人,一定要嫁一個力能搏虎,弓能射鷹的英雄。
旁人聽過了少女的話,過后就拋擲腦后。
唯有一個剛毅的少年,把少女的話記在了心頭。
于是乎,少年每天都會出城去射鷹,去搏虎。
而少女每天都會在城頭上期盼的看著少年為她帶回雄鷹和大虎。
然而,少年太小了。
他沒有搏虎的力氣,也沒有射鷹的技術。
所以他每天回城的時候,都會帶著一身傷痕。
少女則會恬靜的陪在他身邊,幫他療傷。
終于,少年長大了,他有力氣去搏虎了,也有技術去射鷹了。
可是當他帶著打下的虎,射到的鷹歡欣鼓舞的去找少女的時候。
長大成人的少女卻嫁給了他的堂兄。
少女叫蕭燕燕。
少年叫耶律休哥。
蕭太后的車架在傍晚的時分,出了幽州城。
耶律休哥沒有去送。
他待在中軍大帳內,北望上京城。
或許我會成為大遼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英雄,哪怕千萬年之后,依然會有人常誦我名。
或許,我要戰死在幽州城,此生再難北歸,看一眼我最愛的人。
楊延嗣不是趙光義。
對付他,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遼軍在幽州城內大批大批的調兵遣將。
城外的楊七自然能夠感覺到動向。
也能看到那揚起的一陣陣遠去的煙塵。
看著一路煙塵往東北而去,一路煙塵往北方而去。
楊七背起了雙手,感嘆了一句,“耶律休哥不虧是耶律休哥,他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謀劃了…”
彭湃驚愕道:“咱們手下的人把消息捂的滴水不漏,他怎么可能發現?”
楊七瞥了彭湃一眼,淡淡的道:“那只是庸人的想法,真正的聰明人,有時候不需要看到消息的本身,只通過一些側面的消息,就能判斷出對手的陰謀。
毫無疑問,耶律休哥就是這么一個聰明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是通過嫣州的戰事,推演出了我們圍點打援的戰術。”
彭湃贊嘆道:“耶律休哥真厲害…”
楊七神情復雜的點了點頭,唏噓道:“確實是個人物,也確實厲害。遼國戰神的名頭,名不虛傳。說起來,我都有點佩服他了…”
彭湃癟了癟嘴,“再厲害的人物,還不是被少爺您玩的團團轉。少爺您又何必去佩服一個手下敗將?”
彭湃傲然道:“要我說,這天下間,除了少爺您之外,沒人有資格能擔當的起戰神這個名頭。”
楊七抬起手敲了彭湃一個腦瓜嘣,疼的彭湃呲牙咧嘴的。
楊七沒好氣的道:“你太小瞧天下英雄了,你家少爺我縱然厲害,也做不到天下無敵。你瞧著是我一個人刷的耶律休哥團團轉?可事實上卻并非如此。
此次圍點打援的戰術謀劃,分兵的策略是我們兄弟們一起想出來的。
不僅如此,耶律休哥率領的諸將身份復雜,根本不可能做到上下一心。
而我則是占了麾下諸軍的主將都是自家兄弟的便宜。
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我們兄弟在打他一個人。
而他一個人能夠在我們兄弟的謀算下,還能發現我們設計的戰術。
這足以證明他比我們都強。”
楊七說這話,并沒有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嫌疑。
他的話很中肯。
耶律休哥就像是一根柱子,一根撐起了房屋上所有棟梁的柱子。
他一個人撐起了所有。
而楊家兄弟更像是一個有六柄傘骨的雨傘。
他們六個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支撐起一張完整的傘面。
所以,楊七沒有資格去小遜耶律休哥。
異地處之,他未必能有耶律休哥做的好。
楊七從踏上征途開始,之所以未嘗一敗,并不是他真的就能在戰場上無敵。
縱然他勇武過人,真要碰上了上萬大軍,輪番的攻擊他,他就算有萬夫不擋之勇,也得死。
從踏上征程到如今,楊七之所以能夠做到百戰百勝,那是因為他會算計。
細數楊七過往的戰事,除了復興關一戰外,剩下的絕大多數的戰事,在最開始的時候,楊七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戰事開啟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成為楊七布局中的棋子,而楊七就是那個執棋的人。
他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意志,牽著別人的鼻子走。
簡單的說,從戰事開始的那一刻起,楊七就是先下手為強的人,也是那個算計別人的人。
而不是被動挨打,或者是被人算計的人。
這也是楊七真正百戰百勝的訣竅。
彭湃聽到了楊七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楊七沒有繼續跟彭湃聊這個話題的欲望了,他看著一道道煙塵遠離幽州城,當即對彭湃道:“傳令下去,讓震天營準備,炮轟幽州城。”
“啊?”
彭湃還在思考楊七剛才的話,聽到楊七的吩咐,明顯有點愣。
楊七沒好氣的道:“還不快去,難道真要看著耶律休哥把人安安穩穩的派出幽州城?”
彭湃縮了一下脖子,趕忙跑下去傳令。
耶律休哥派出兵馬去薊州、檀州,楊七又怎么可能讓他安穩的順心如意。
只要楊七在幽州城多拖住一分兵力,楊二、楊三在薊州和檀州的壓力就會小一分。
震天營的將士們在接到了楊七的命令以后,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推著火炮到了幽州城前。
然后一字排開。
玩鬧了幾日的將士們,在開戰的時候,又重新恢復到了他們應有的狀態。
“六輪投射!”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