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內斗,這是趙光義和滿朝文臣們樂意看到的事情。
高家和楊家不合,趙光義不僅沒有從中調解,還有些推波助瀾的意思。
楊延平調職入神衛軍,擔任軍都指揮使一職的事,趙光義當朝批復。
三衙樞密使曹彬點頭,三位宰輔點頭,兵部點頭。
這件事在散朝的時候快速被落實。
散朝后,高懷德趾高氣揚的走到楊延嗣面前。
“小兔崽子,跟老夫斗,你還嫩了點。”
然后,在楊延嗣憤恨的表情中,高懷德心情舒暢的離開了拱垂殿。
楊延嗣耷拉著腦袋,跟著岳父曹彬,一路出了拱垂殿,出了東華門。
東華門外,曹彬的轎子旁。
曹彬和楊延嗣翁婿二人站定。
大眼瞪小眼瞅了半晌。
突然,曹彬開口道:“想笑就笑吧。”
楊延嗣再也憋不住了,放聲哈哈大笑。
笑聲感染了曹彬,曹彬也跟著放聲大笑。
翁婿二人在轎夫異樣的眼神中笑了許久許久。
“不行了,不行了,老夫笑的肚子疼。”
曹彬笑的眼淚花都出現了。
楊延嗣同樣笑的直不起腰,“岳丈大人,小婿實在是忍不住,實在是太好笑了。”
曹彬捂著肚子,感嘆了一句。
“高懷德是好人啊!”
楊延嗣點頭,贊同道:“小婿也沒想到,高懷德居然會下這么一步棋。”
曹彬指著楊延嗣,笑罵道:“你小子在朝堂上,小委屈的表情,表演的還真是傳神。”
楊延嗣笑夠了,揉著肚子直起身。
“小婿若是不演的逼真一點,怎么能騙過高懷德和陛下?”
楊延嗣雙手抱在胸前,吧唧著嘴,“好人高懷德啊!”
曹彬點頭,“高懷德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調遣楊延平入京,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楊延嗣莞爾一笑,“上四軍,名義上歸高家、石家、潘家,還有岳父家統帥。可實際上真正的掌權人確是陛下。想要繞過陛下把人安插進去很難。小婿若是想要謀劃,只怕難逃陛下的法眼。
如今,高懷德自作聰明,調遣家兄入京,也算是了卻了我心頭一件大事。”
曹彬撫摸著胡須,笑道:“楊延平入京,楊延定和楊延光西調武勝軍,下一步就是調遣楊延輝出任大同軍都指揮使,調遣楊延昭和曹瑋到永寧軍…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
曹彬感嘆,“老夫對你的計劃,又多了幾分信心。”
楊延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原來此前岳父大人還不相信我啊?”
曹彬嘿嘿一笑,并沒有掩飾,坦率直言,“你的計劃老夫信得過,但是以你的年齡和閱歷,去實行這個計劃,老夫心里多少還是有點存疑的。”
“現在呢?”
曹彬正色道:“老夫見識過了你的智慧和手段,此后會全力支持你。”
楊延嗣癟嘴,抱拳道:“小婿多謝。”
辭別了曹彬,楊延嗣坐著轎子回府。
行程走了一半,被人攔下了。
掀開轎簾的時候,就瞧見了趙普在一旁的茶肆里面等他。
楊延嗣上前施禮,“下官拜見趙相公。”
趙普嚼了嚼嘴里的茶葉,啐了一口。
“你也算是個官?”
趙普一臉鄙夷。
楊延嗣燦燦一笑,坐在了趙普對面,叫了一壺茶水。
楊延嗣坐定后,為趙普沏了一杯茶,為自己沏了一杯。
泯了一口茶水,他問道:“趙相公擋道,有何要事?”
趙普癟嘴,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老夫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還有,私底下別老是趙相公趙相公的叫。你小子才當官幾天,就不認我這個趙爺爺了?”
楊延嗣靦腆一笑,“趙爺爺教訓的是。”
趙普點了點頭,說道:“老夫今日找你,確實有事想問你。”
楊延嗣咧嘴笑道:“趙爺爺您都不懂的事,小子估計也不懂。恐怕您問錯人了。”
“呸~”趙普啐了一口,鄙夷,“別給老夫打馬虎眼,老夫近日里在軍部調遣的奏折里,瞧見了你們家幾個兄弟的調遣奏本,加上今日在朝堂上高懷德的調遣奏對。老夫發現,你們家,除了你和楊延德以外,你其余兄弟都有所調動。”
趙普疑惑道:“以老夫對你小子的了解,這種反常的調動,必定是你小子的手筆。老夫就是想知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圖謀?”
楊延嗣愣眼,搖頭,“趙爺爺,您多想了,這些事,跟小子都沒關系。”
趙普瞪眼,喝罵道:“你小子糊弄得了別人,還想糊弄老夫不成?老夫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再不坦白,老夫就扣押了你幾位兄長的調遣公文。”
被人捏住了七寸,楊延嗣心里恨的牙癢癢。
楊延嗣很想把趙普吊在旗桿上射著玩。
可惜,趙普平日里對他還不錯,他還狠不下心腸去算計趙普這個老倌。
沉吟了片刻,楊延嗣幽幽道:“趙爺爺,小子這么做,也只是為了保全楊家,保全家父和家兄們的性命。”
趙普皺眉,疑惑,“此話怎講?”
楊延嗣遲疑了一下,沉聲道:“小子若是推測的沒錯,宋遼之間,遲早要有一場大戰。家父和家兄都述職在宋遼邊疆,到時候難免會加入進去。
兩強對決,戰場就變成了一個屠宰場。到時候,家父和家兄難免會有所損傷。這都不是小子希望看到的。”
趙普瞪眼,感嘆道:“你小子的腦子一如既往的靈光。你推測的不錯,陛下心中最在意的事,就是收復燕云十六州,這些年也在為收復燕云做準備。老夫對此也有預感,而且老夫感覺這一天不會太遠。”
趙普揪著雪白的胡須,沉吟道:“老夫有些想不明白,碰上這種戰事,對你們楊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眼下你爹只是一介侯爵,在勛貴之間地位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間很尷尬。一旦借著這個機會,奪取一部分功勞,公爵之位指日可待。你們楊家也會借此晉升到大宋頂級的勛貴之列。為何,你偏偏要阻止你父兄去立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