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長樂四絕,小姑娘語氣里充滿驕傲,她分別為楊延嗣介紹。
“這詩絕,指的是長樂坊內的詩仙榜,自從我家主事將楊七公子所作的破陣子裝裱起來,掛在大堂之后,慕名前來的讀書人不知凡幾,他們爭相作詩,想要一教高下。我家主事將一些好的詩詞,裝裱起來,掛在大堂上,并且根據大家的評判,排了上下順序。久而久之,詩仙榜就應運而生。”
“這畫絕,指的是長樂坊二樓的壁畫,滿汴京城的人,皆知楊七公子畫藝超群,獨樹一幟。然,楊七公子的作品卻很少流傳在外。想要一睹楊七公子獨樹一幟的畫技,唯有到我們長樂坊才行。”
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說來也可笑,一些士子少爺,甚至達官貴人們,在目睹了楊七公子所繪的壁畫后,居然生出了偷畫的心思。若不是我家主事護著,只怕二樓的壁畫都被拆光了。”
楊延嗣也跟著笑了笑,他也沒料到,自己的作品居然這么受歡迎,難怪同寢的王旦隔三岔五就找他求畫。
同時,他也明白了,在他向沈倫詢問長樂四絕時,沈倫為何會懟他。
小姑娘不知楊延嗣心中所想,她繼續講道:“這琴絕,指的是我們長樂坊綰閣的花蕊姑娘的琴藝,花蕊姑娘從小隨名師學藝,彈得一首好琴。自從花蕊姑娘出閣以來,一直飽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整個汴京城內,能跟花蕊姑娘在琴藝上一教高下的,唯有煙波樓的汴京第一花魁蘇姑娘。”
北宋初期,太祖趙匡胤在位時期,對皇家子嗣要求慎嚴,凡是未成年的皇子們,都不會授予爵位,只會約束他們在各自府里,或者在皇宮的閣樓里苦練文武藝。唯有成年之后,才有資格自由出入各種場所,并且授予爵位。
久而久之,‘出閣’這兩個字就成了皇子們從未成年邁入成年的關鍵一步。
這個風氣也被傳到了民間,被百姓們效仿。
只不過青樓里的姑娘們略有不同而已,這些姑娘們七八歲的時候被老鴇買下,然后開始調教,待到天葵已至的時候,老鴇們會安排一些喜慶的日子,廣邀一些豪客們,在自家花樓上推出這些姑娘們。
而這些姑娘們第一次待客,被稱之為出閣。
楊延嗣疑惑道:“花蕊姑娘既然極富盛名,為何會投身長樂坊?”
小姑娘淺淺一笑,“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坊內的人都知道,花蕊姑娘是奔著楊七公子的才名來的。”
楊延嗣愕然笑道:“花蕊姑娘恐怕都沒見過楊七吧?僅僅因為才名,她就賣身到長樂坊。這有些兒戲了。”
“不然!”小姑娘搖頭,“花蕊姑娘跟我們可不同,她從入行到現在一直都是自由身。”
“也就是說她想去那兒就去那兒咯?”
“恩!”
楊延嗣若有所思,“想來這花蕊姑娘的身份不一般…”
小姑娘點頭,“這是自然,不然的話,她的面紗早就被人掀開了。傳聞中花蕊姑娘貌若天仙,可是至今無一人目睹過她的真容。這也是人絕的由來。”
楊延嗣曬笑,“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
小姑娘翻了個白眼,“你就別惦記了,以你的窮酸,恐怕連入花蕊姑娘閨房的資格都沒有。”
楊延嗣無奈道:“我何時惦記她了?”
小姑娘鄙夷,“男人都是這樣,口是心非。你若是不惦記她,為何一直盯著她?”
楊延嗣挺起腰肢,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本公子雖說沒有多少錢財,可論相貌,論才學,也不輸給其他人啊?你沒必要這么勢利吧?不都說佳人愛才子嗎?”
小姑娘沒好氣道:“也只有那些名樓花魁們,才不在乎錢財。因為捧她們的豪客多,她們已經賺足了錢財,隨時都能贖身。姐姐我可不同,沒閑時間去挑什么才子做如意郎君,我只想多賺點,早日贖身,早日過上尋常人的生活。”
楊延嗣笑道:“姑娘,若是我富貴呢?”
小姑娘聞言一愣,隨即笑道:“若是你富貴,姐姐我就鋪好床被,任你施為。”
楊延嗣認真的盯著小姑娘,淡淡笑道:“任我施為…呵呵,即便是你愿意,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
小姑娘又一愣,疑惑道:“為什么?”
楊延嗣指了指小姑娘身后,“你若真這么做了,有人會打死你。”
小姑娘順著楊延嗣所指望去,瞧見了一個略施粉黛的青衣麗人跪坐在她身后,雙眼冰冷的盯著她。
小姑娘瞧見這女子,渾身顫抖,嘴皮子哆嗦著施禮。
“主…主事!”
青衣麗人冷眼瞪著她,嘴唇輕啟,“滾到一邊去。”
小姑娘嚇得連滾帶爬,逃到了一米外,怯怯的瞧著青衣麗人。
青衣麗人懶得搭理她,施施然坐在了楊延嗣身側,為楊延嗣斟酒。
“少爺,您若是看上了那個丫頭,奴婢回頭差人給您送到府上去。”
“別!”楊延嗣搖頭道:“你家少爺我只是閑著無聊,跟她聊了幾句而已。你若是把她送到府上去。她會死的,你家少爺我也會挨揍。”
青衣麗人眨巴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一臉單純道:“那…奴婢在長樂坊內安排一個僻靜的地方,幫您養著?”
楊延嗣橫了青衣麗人一眼,“一段時間不見,你都學會拿你家少爺開玩笑了,討打是不是?”
青衣麗人頓時裝出一副委屈相,“奴婢也是為少爺您…”
楊延嗣沒好氣道:“別裝了,我對她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青衣麗人再三確認過后,確定了楊延嗣沒有說謊以后,臉上綻放出了熱情洋溢的笑容。
“奴婢就知道,少爺您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你就別給我上眼藥了。對了,你怎么過來了?你可是長樂坊內的主事,伺候客人這種事情不應該做。”
青衣麗人淺笑道:“奴婢也是聽如夢匯報,說您上了三樓,所以過來瞧瞧。旁的客人自然用不著奴婢去伺候,奴婢也不會去伺候。奴婢是您的婢女,只伺候您一個人。”
楊延嗣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你開心就好。”
一米外的小姑娘,望著她們家平日里兇神惡煞如同母老虎一樣的主事,小鳥依人的伺候在楊延嗣身旁,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了。
她意識到了,正是因為她自己的勢利眼,她錯過了一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