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連綿細雨,飄飄灑灑籠罩了整座汴京城。
細雨帶著微風,竄入到百姓家中,送去了一絲涼爽和一絲寒意。
汴京城里的販夫走卒、達官貴人們,不僅沒有被這股寒意逼的躲在家中,反而奔走的更加匆忙。
伴隨著販夫走卒和達官貴人們奔走,關于楊延嗣在長樂坊內寫的那首破陣子,已經火遍了整座汴京城。
中華大地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從來不缺少神童。
每一次神童出現,都會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
人們總是懷著嫉妒的心情,用神童的表現來鞭策自家的子嗣。
毫無疑問,楊延嗣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一個神童。
長樂坊花了大價錢,請了一位書法造詣頗高的大師,將楊延嗣作的詩寫下來,裝裱起來掛在大廳內。
一時間全城好事之徒都鉆進了長樂坊內。
有人想寫一首詩詞,打算一教高下,借機博得一個好名聲。
有人則是懷著惡意,想在里面挑了點刺,給楊延嗣添一點堵。
總之,長樂坊在這場轟動全城的風波里,漸漸的水漲船高,開始脫離了低下的娛樂場所范疇,開始向以文人雅士為主的主題俱樂部方向發展。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文人雅士們就開始喜歡在長樂坊內比拼詩詞,甚至以把詩詞掛在長樂坊內為榮。
長樂坊內的熱鬧似乎也傳到了天波楊府。
整軍一天的楊業,回到府上就聽說了清裕公主來訪,似乎是有一首詩要送給自己。
清裕公主也是一位信人,她確實把楊延嗣作的詩,抄寫下來,然后裝裱起來,送給了楊業。
楊業握著手里的卷軸,得知了卷軸上的詩乃是楊延嗣所作,別提多興奮了。
從拿到詩的那一刻到現在,嘴里的笑容就沒斷過。
再加上清裕公主陪在一旁,口中楊伯伯叫個不停,楊業別提多得意了。
這一刻,楊業感覺倍有面子,比自己打勝仗還有面子。
楊業一高興,關于楊延嗣的禁足問題自然就隨之迎刃而解了。
守在楊延嗣門口的楊延德已經帶著壯漢們會軍營了,神出鬼沒的楊延輝也不再出現了。
這讓楊延嗣松了一口氣。
楊延嗣松了一口氣,有人卻因此頭疼不已。
趙光義坐在垂拱殿內,手提著筆,在紙上寫字。
一炷香時間,一張紙上寫滿了字,一手漂亮的飛白,看起來非常賞心悅目。
“陛下的字真漂亮…”
伺候在趙光義身邊的王繼恩點頭哈腰的在一旁夸贊。
趙光義扔下了筆,喝罵道:“你這條老狗,一個字也不認識,你懂什么…”
王繼恩被罵,不僅不生氣,反而顯得更加開心,笑嘻嘻的說道:“老奴自然不認識字,宮里的奴才們也沒人敢識字。不過,老奴跟在陛下身邊,時間長了,多少也能看出那些字好看,那些字不好看。”
宮里的太監宮女們都是伺候在皇帝身邊的人,意志薄弱的很容易被人收買,從而出賣皇帝的一些隱秘。
所以,為了避免宮闈之事外傳,挑選太監和宮女的時候,都找一些不識字的。
趙光義笑著搖頭,“朕的字究竟如何,朕心里有數。讓朕頭疼的是這首詩…”
“這首詩怎么了?”
趙光義握著手里的詩,感嘆道:“單從詩上論,這首詩確實是難得的上上之作。只不過,隨著它出現,朕也多了一件麻煩。”
趙光義一指放在御案一角的奏折。
“這些奏折都是奏請楊延嗣入太學當博士的。”
趙光義搖頭道:“隨著這首詩出現的還有一則謠傳,有人說楊延嗣要去岳麓書院讀書。這些太學博士們一聽都急了…一個個都上竄下跳的,找各種關系給朕遞奏折、遞話、遞條子!還有幾個老貨,居然用辭官威脅朕!”
“一個十四歲的娃娃,若是讓他當了太學博士,那豈不是讓人笑朕的國學無人可用?”
王繼恩跟隨趙光義時間長了,多少了解一點趙光義。
趙光義確實敏而好學,手不釋卷。
這是一件好事,但是從某些層面上講,這又不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為趙光義好學,所以趙光義心底里認為,天下的學問之海博大精深。他不認為,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再學問一道上,會超過比他年長的學者。
也正是因為這種固執的想法,導致趙光義不喜歡神童。
前年恩科,殿試的時候,有兩位舉子提前交卷,惹的趙光義很不高興。
趙光義認為這兩位舉子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出的題不夠深,所以才提前交卷的。最后罷落了這二人。
由此,也顯現出了趙光義的自負。
他認為,凡是比他年齡小的人,學問都沒有他好。
所以,在北宋太宗一朝時期,神童基本上很難出頭,即便是出頭了,也會遭到打壓。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寇準這個喜歡喝醋的怪物。
可惜現在的寇準還沒有參加科舉,還在家里苦讀。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有一位出頭的神童。
王繼恩正是因為了解趙光義不喜歡神童的這種心思,所以他猜測到,楊延嗣想入太學做太學博士的事情斷無可能。
“陛下,楊業將軍戍邊多年,屢立戰功,不如就念在其與國有功的份上,萌補一個官身給楊家七小子,讓他去磨練幾年。”
趙光義思考了一下,覺得可行,剛準備開口答應,瞧見了桌上的破陣子,看到了‘了卻君王天下事,可憐白發生’這一句。
“你這條老狗,朕差點信了你。楊愛卿渴望家中出一個讀書人,都快望眼欲穿了。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再送去軍中,楊愛卿心里得多難受。”
王繼恩咧嘴一笑,“那不如這樣,反正那小子考過了太學三場考核,已經能夠堵上沈倫得嘴了,就準了他入太學做一個學子,讓沈倫那個老家伙好好管束這個小子。磨練幾年后,這小子一定會成為陛下得助力。”
“這個提議不錯,就照你說得辦。你去給太學傳旨,順便給朕準備一些禮物,朕打算去各位將軍府上轉轉。”
王繼恩樂呵呵一笑,退出了大殿。一番正反話,成功得幫楊延嗣弄到了進入太學得名額。
這份人情可不輕。
對于那個出手闊綽得小子,王繼恩可是打從心底里喜歡。
王繼恩是不識字,可王繼恩有耳朵,會聽。在他知道了趙光義寫的那首詩是楊延嗣所作后,就有了剛才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