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地處西陲,雖建國數百年,卻是傳承風華不顯,無論是詩書禮儀,還是百家之學。
同山東諸地相比,差之甚遠。
昔年,穆公先祖因以為霸業,手下得力之人大都非老秦人。
百里奚是楚國人!
上卿由余是晉國人!
上卿蹇叔是宋國人!
大將丕豹是晉國人!
還有一些其余之人,也是不少,拓土千里,稱霸西戎,穆公乃有霸業,秦國乃有強大根基。
《求賢令》!
果然秦國之內有足夠的賢人,孝公先祖也就無需向山東諸地散發求賢令,求得賢人強大秦國了。
至今在秦國廟朝之中,身有山東籍貫之人的官員仍有七層以上,也就這些年兩大學宮立下。
這個比重稍微有些降落。
否則超過八層也不難。
魏國!
從魏國之中走出的大才很多很多,秦國受益,齊國受益…。
而魏國空有大才如星,卻一顆不取。
“魏國!”
“齊國!”
“有尊才之美譽,卻無用才之恒心!”
周清立于旁側,也是看著面前這座枯敗的大梁城,里面的確還有人…,卻是一些雜亂之人。
歲月長河中,這座戰國歲月的輝煌之城,會一直枯敗下去,直到有一天被黃土掩埋,被黃沙覆蓋。
如今也差不多如此。
這座城池想要再次繁華起來,不太可能了。
不符合秦國統御諸夏的需要,比起在將旁側的城池繁華起來,也比修繕這座大梁城更好。
大梁城內的三晉風華太多太多了。
比起仍更多人看到,比起讓更多人知曉,還是放棄更好,三晉的風華再好,接下來大秦風華會更加獨一無二。
大一統的諸夏,會迸出超越三晉數十倍、百倍以上的風華。
人才!
烽火諸國數百年,遍觀諸國興衰,無不與此有關,得大才者,君臣一心,其國必強。
春秋的一位位霸主莫不如此。
百多年前,魏國是最為強大的諸侯國,自然吸引一位位才學之人尋找機會,欲要一展所學。
西河學宮在前,自然更令人期待。
可惜了。
西河學宮之后,公叔痤、龐涓之后,魏國不在關鍵位置上任用外來士子,對于外來士子很是不信任。
寧愿以不通軍略的宗室貴族為上將軍,也不愿意以其余龍賈等人為上將軍,對外戰事連連失利。
精銳雄視諸夏的魏武卒被損耗殆盡。
魏國自此衰微!
“待山東諸地安穩之后,朕欲要采取郡侯當年曾于朕說過的一件取才用才之道。”
“兩大學宮!”
“每歲兩千人太少太少了。”
“以大秦如今的所需,還可以再多上一些。”
“自關中走出,諸郡之地設立的蒙學、官學尚可,日后大秦為官者,必由此而出。”
始皇帝嬴政視線落在大梁城四周,一切也是有些荒涼,尤其如今已然是臨近初夏。
萬物生機勃發昂然,翠綠之色彌漫天地之間,偏生大梁城外,一切都這般的…蕭索!
魏國失去太多太多的人才,以至于從戰國霸主的地位跌落,至此大爭之世,秦國崛起。
秦國之崛起,便是因為大才。
日后,更是少不了大才。
哪里有大才?
那些行蹤飄忽的山東士子?
秦國現在完全可以培養出自己的大才,卻是…需要時間!
“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陛下沿著鴻溝一路來此,鴻溝…罕見之水家杰作,卻也非一日可以功成。”
周清笑語。
帝國初立,百業都會發展起來的。
皇兄之心自己知曉,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事情一一落下,一一辦好。
將諸夏徹底的納入一體。
這…很難!
尤其諸夏剛從戰國亂世結束,有些人…還在,就更添阻力了。
“朕…,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嬴政微微頷首。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坐在這個位置,一切都有屬于自己的職責。
十二旒之珠的通天冠…,戴在頭上,很重很重!
然…諸夏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以戴上。
“這就是魏信陵君的畫像!”
“的確翩翩如君子,姣姣如美玉!”
“嫣然,你的書畫之道相當不錯。”
雅湖小筑。
位于大梁城外數十里的一處鄰水之旁,四周是低矮的丘陵比較多,是以在這里盡管也有人居住,卻不為繁華。
不過一二村落罷了。
值未時,這里的四周適合耕種之處,已然有不少人出現在田畝之上,其間還有牛羊之音飄過。
行走于紀嫣然的藏書之地,四周的書架、墻壁上,放置著許多東西,大都是諸國的典籍。
還有許多明顯帶著諸國風華印記的古物禮器等等。
依從大秦律,那些東西如果被官府知曉,是要直接給予沒收的,如果收藏的藏書中涉及違禁之言。
還有可能給予落下罪行!
當然,以紀嫣然的性情和手段,自然不會有那般事發生。
看著面前所懸掛的一幅字畫,上面是一道面冠如玉的青年男子,跨乘駿馬,千騎擁護者,旌旗飄揚,意氣橫發。
四周背景群山欺負,極遠處…似乎有著一處雄關,雄關深處也有太史籀文三枚——函谷關!
左下角有魏國文字的提筆——無忌兵勝函谷關!
筆鋒纖細,卻是充滿力量。
其上還點染了絢麗之色澤,看上去更為生動,看上去更能令人感知畫中人的氣韻。
“郡侯!”
紀嫣然白衣如雪,翩躚裙衫合體,長發隨意梳攏一束披散身后,眉目精致如盛景,順著玄清子的目光看過去,微微一語。
那是數年前的字畫!
自從紙張這個東西出來之后,自從玄清子的字畫之道流出來之后,自從點染色澤之道流出來之后。
自己便是…精通了。
于自己而言,沒有什么秘密,加持絕高的境界,毫筆之下,萬物生輝,數十年來,故人都遠去了。
“魏無忌!”
“他已經死去二十年了!”
雪兒也在藏書之地緩緩走動,打量著那幅畫,對于魏國信陵君魏無忌,自然也有耳聞。
二十年前的諸夏間,可謂是名聲響亮一時。
諸國公子之中,唯有信陵君盛譽冠絕于其余人。
邯鄲之戰!
五國伐秦之戰!
函谷關之戰!
率兵直接硬生生攻入秦國關中的函谷關!
函谷關!
自從秦國崛起以后,還從未有如此打敗,一戰之力,秦國損傷數十萬,將占據的土地讓出去,硬生生令秦國安穩多年。
百年來,諸國對秦之戰,唯有信陵君那次的爭斗最為有力!
可惜,歸國之后,一切都變了。
在諸夏間也非秘密。
“魏國之力,非其一人可以扭轉!”
“一如韓國的韓非!”
周清將視線落在它處,隨意從書架上抽出一卷竹簡,近年來,這樣的典籍自己很少讀到了。
上面是…一些兵家的兵法。
不算有趣之物。
魏信陵君大破函谷關的時候,自己剛來這個世界,那是他最為輝煌的時候,諸侯為之交好,三千門客肆意瀟灑。
等自己下山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盛極而衰,六七年罷了。
“無忌!”
“太傲了。”
“若然當年對于魏王能夠多一些耐心,多一些隱忍,或許一切都截然不同。”
“若然無忌從函谷關歸于魏國,攝政大權于一身,諸侯之間,也無人會說什么。”
“韓國、魏國,山東諸侯之屏障也!”
紀嫣然輕嘆一語。
腦海中浮現當年無忌歸于大梁城的樣子,他是那般的高傲,那般的不屑于陰謀詭計。
卻是…走到那一步。
“從羅網那邊傳來的消息,魏國還有一些宗室貴族出沒于濟北郡、臨淄郡、膠東郡之地。”
“嫣然以為那些人是否可以成氣候?”
放下手中的竹簡,又拿起旁邊的一本紙質典籍,觀典籍之名,不由一笑,是《天人五劫》!
有趣!
握在手中,走向不遠處的閱覽之地,藏書之地有靜香燃氣,氣息還是怡人的。
召水、紫陽兩個小丫頭也在里面讀書。
“一切看昊天的意思。”
紀嫣然秀首輕搖,對于那些人的所作所為,自己并不在意。
自當年無忌身死之后,自己就已經不在理會魏國之事,就算是囂魏眸數次相請,也是無用。
而今,也是一樣。
明悟修行,陰陽萬化。
無論是魏國一統諸夏,還是秦國一統諸夏,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有差別的也就是戴上天子之冠的人不同罷了。
始皇帝嬴政!
他…很不錯!
遍觀春秋以來之國君,英杰難有出其右者。
雄才如此,或許…諸夏會迎來嶄新的局面。
自己修為入玄關,壽元過百輕而易舉,自己可以看到將來的種種。
“哈哈哈。”
“昊天的意思?”
“儒家的荀況可是有語,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你所修陰陽五行,這般之語…一言可蔽之!”
周清大笑。
手持《天人五劫》坐在一張古樸的案后,從這張書案的年歲來看,有數十年了,其上都生出光澤了。
這里的陳設雖簡單,卻是簡略中內蘊奢華,一件件物事都不尋常。
跪坐于案后的軟毯上,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看向紀嫣然。
的確要看昊天的意思。
萬物的運轉,一切都在昊天把握之中,然而…誰又真正明白昊天真正的所思所想?
沒有人知道!
除非身融萬物,或可一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