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將軍李信被伏擊,三萬大秦將士覆滅!”
“有燕國五萬大軍相助!”
“何人如此膽大?”
周清眉頭微皺,雙眸悄然瞇起。
此事…損失雖然不多,可是對于整個東出大軍的影響卻是不小,數年來,除卻前上將軍桓被李牧伏擊,一下子使得五萬秦軍覆滅之后。
還從未有過這等大敗!
李信行軍在北路,欲要從北方進軍,南下圍攻邯鄲,而北方李牧的邊軍據自己所知,精銳已經被帶走,留在那里的兵士并不多。
以李信的十萬大軍應該無礙,可是如果被人得知行軍路線,再加上燕國五萬大軍相助,那么,后果就截然不一樣了。
語落,再次看向馮去疾。
“這…暫時還沒有查出來。”
馮去疾心中忐忑,雖然暫時沒有查出來,可是…從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大王應該是知道什么的,不知道會如何處理。
“沒有查出來?”
“…,罷了,此事本侯遠在這里,既然大王沒有讓本侯知曉,就當本侯不知道吧。”
難道是熊啟?
這是周清的第一感覺,歲月長河中,也只有他有這個動機,秦廷中樞之內,無論是李斯,還是趙高,還是其余的尉繚子等人。
所能夠實現的一切,都是依靠秦國的。
而昌平君熊啟不同,他身上流淌的血脈注定他要與眾不同,而且拖延秦國滅趙的時間,也能夠令楚國得到喘息之機。
可是由著李斯的那一策,怕是楚國也不可能安穩了,除非它舍得下重手。
今歲以來,咸陽之內,亂象橫生,昌平君熊啟出手應該不少,不可能沒有半點差錯的,但…縱然王兄知曉,怕是也不好處理。
于自己而言,熊啟之事,不為大。
伏擊李信的事情,也僅僅只能夠做一次罷了。
“趙國現在是什么情況?”
一個月來沒有文書落下,對于趙國內的事情,周清還不能夠知曉最新信息。
既然李信大軍被伏擊,那么,趙國方面應該有動作的。
“根據上卿頓弱傳來的消息,李牧與郭開徹底劃開界限了,倒是太子嘉一行人,正在預謀殺趙王遷,誅滅郭開。”
“根據頓弱分析,太子嘉他們怕是不能成事,如此,戰機將至!”
“李信將軍雖受到伏擊,可是手中仍舊有七萬兵馬,以及九原大營蒙恬將軍的五萬支援,絲毫無懼。”
馮去疾沒有隱瞞,將趙國內的事情快速說道出來,去歲,趙國內地動之事出,趙國本就有限的國力投入其內,縱然李信兵敗,也不可能乘勝追擊的。
反而,趙國廟堂之內,郭開和李牧朝野對立,以李牧不想要涉入的想法,明顯行不通,最終…,已經很明白的。
怕是上將軍王翦等待的戰機就快到了。
“哈哈哈,不錯。”
“果然攻滅趙國,本侯在這里的事情,也就可以徹底放下來,也可返回咸陽好生的歇息一段時日了。”
“馮卿,即如此,你就盡快接受河西兩郡的要務吧,若有攔阻,一切從嚴!”
周清朗朗一笑,馮去疾說的很明白了。
怕是今歲便是很有可能攻滅趙國,倒是燕國插手有點意外,但不為阻礙。
而魏國已經被拖入楚國之內了,想要插手,也是無力。
旋即,不再多言,對著馮去疾簡言落下,腳下紫色玄光閃爍,消失不見。
七日之后,一切要務交割清楚,周清則帶領著一支千人隊,和白芊紅等盡數返回天水郡,等待秦趙之戰的最后之決。
“此事,只有你能護我。”
咸陽宮,章臺宮朝會散去,偏殿一語,一襲紅色錦袍,高山冠束發的昌平君熊啟再見楚夫人,眉目緊鎖,神容之上,不顯昔日風華多矣。
反而細細一觀,蒼老許多,兩鬢之間,不自覺的多出絲絲華發,端坐在條案之后,雖然禮儀規整,仍舊少了一絲往日的平靜和淡然。
看著面前一側靜立的楚夫人,熊啟深深一語。
“我…,如何護你?”
“大王手上已經有那些游俠了,如今正在國獄之中拷問,而且大王早已對你起疑。”
仍舊渾身華麗裙衫著身的楚夫人,此事,秀眉之上也是微蹙,于昌平君目前遇到的狀況,自己也清楚,乃是燕國合謀趙國伏擊李信的事情。
主力乃是燕國的五萬軍,但根據羅網的消息,燕國的手中有秦軍行軍路線圖,如此…整個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因為整個秦軍行軍路線圖,中樞之下,知道之人,不出雙手之數,每一位都是秦廷的重臣,堪為秦廷的柱石人物。
那等人物犯事,大王不會將其無視的,定要一查到底的。
如今,種種跡象都已經指向昌平君熊啟,這一點…楚夫人也是知道的,同為楚國外戚之人,想必自己,熊啟更為楚國外戚的支柱之人。
聞熊啟之言,楚夫人頗為不解。
自己一直幽居深宮,如何能夠護持熊啟。
而且,數月來,自己幽居深宮,沒有理會太多事情,大王對于自己還是滿意的,緣由公孫麗懷有身孕,還在自己的宮中停留不少夜。
“如今…大王手中雖有人證,但那些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所知曉的不多,可是如果大王繼續深查,則會落在和楚國有關的你我身上。”
“楚夫人數月無憂,啟自然入目,是故為今之計,只有…楚夫人為啟抗下所有,方能免除啟所有的禍患之事。”
昌平君熊啟神色泰然,說道口中之事。
雖然有些不忍,但…自己所為已然布局多年,這個時候…若是出事,一切就徹底毀了,權衡上下,只有一切落在楚夫人身上了。
“昌平君何意?”
“莫不讓本宮抗下所有的罪責,如同數月前的敏夫人一樣,被大王賜死?”
豁然間,楚夫人精致的容顏上,神色驟變,滿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熊啟。
他…竟然想要自己為他所做的事情承擔后果,想要自己被大王賜死!
此事…何其荒謬?
“莫不楚夫人想要看著啟被大王賜死?”
“如今整個秦國之內,所有和楚國有關的種種,都在啟身上,啟若是死了,整個秦國內的楚國之人,就徹底失去希望了。”
“楚夫人雖尊貴,可幽居后宮,何以助力?”
熊啟神色未改,從條案后起身,雖然于楚夫人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此事若是由自己承擔后果,那么,楚國外戚就徹底完了。
楚夫人如今并無公子誕下,在后宮之內,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其人身死,對于楚國外戚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損失。
但自己若是身死,那么,身死的人會更多更多。
“熊啟,你不能夠這么對我!”
“祖太后臨死之前,曾吩咐于我,一切之事,本宮主內,咸陽宮外的事情,以你為首,如今你所犯下的事情,不能夠由本宮來承擔。”
楚夫人神情惶恐,滿是不安的看向昌平君。
自己不能死,也不愿意死,自己還有公主要撫養,以大王對自己現在的態度,說不得接下來會誕下公子,到時候,楚國外戚也是有支柱的。
“從咸陽傳至燕國的那份密信,一路之上,經手之人已經被抓,更甚者,燕國那邊也有羅網之人,密信也落入大王手中。”
“不日,我等危矣。”
“夫人所為,熊啟知曉,乃是為了出國,祖太后如此,宣太后如此,可…那個時候楚國強大,秦國不敢生出攻滅之心。”
“但如今李斯之策落下,楚國之側,魏國陳兵,國內,兩王相爭,這般下去,楚國國力耗損,根本強大不起來,如今而觀,楚國難以抗衡秦國。”
昌平君熊啟面上凝重至極,也許現在大王還不能夠徹底的確定自己,可…自己有預感,這一次大王不會善罷甘休的。
言語間,不自覺的聲音高昂許多,看向身邊的楚夫人,深深拱手一禮。
“熊啟乃是楚國先王公子,體內流淌有楚國最為純正的王室血脈。”
“果然它日楚國不存,熊啟也能夠留存楚國一份希望,可…熊啟若死,它日秦國滅楚,國祚不存,楚國數百年涉及化為灰燼。”
“那個時候,夫人縱然位居秦國王后又能夠如何?縱然誕下公子又能夠如何?他們終究是秦國之人,非楚國之人!”
熊啟繼續言語。
楚夫人不想死,自己也不想死,可如今的情況,距離大王查清楚事情已經不遠了,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人出來背負責任。
想要向以往推出侍女是不行了,涉及秦軍行軍路線,非宮中尊貴之人不可得。
也許大王已經將視線鎖定了自己,可…無論如何,都需要有人為李信將軍的三萬大軍作交代的。
悄然間。
楚夫人渾身戰栗的顫抖起來,一雙明眸看著驚恐的看向熊啟。
“熊啟若存,則以啟之力,可以連同百家,縱橫諸國,它日縱然被大王罷黜,楚國之內,仍舊有啟一席之地,楚國仍舊有希望。”
昌平君又是一語落下。
豁然間,楚夫人整個人沒來由的癱坐在地板之上,雙目垂淚,寂然無聲。
“夫人若能夠助熊啟之力,它日,整個楚國上下都會感激夫人。”
昌平君仍舊繼續而言,看著攤坐在地的楚夫人,雙膝不住的為之跪下,又是一禮。
“…,本宮…該如何做?”
有錦袖擦拭眼角之淚,楚夫人悲傷無盡,秀發垂落遮顏慘淡,看向身旁的熊啟,沙啞之音回旋,也許…如熊啟所言,自己所能夠為楚國做的真的不多了。
祖太后之言,也是想要自己與熊啟合力,護持楚國。
可…如今到了這般地步,自己又能夠如何?
“夫人只消親自向大王承認那些事情是己身所為,然后還可以拉上凝香宮的凝香美人,其人留在宮中,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熊啟猛然的抬起頭,微微近前,再次說道。
雙眸深處,掠過一絲別樣的希望。
“本宮的曼兒該如何?”
曼兒如今還小,自己若然如此,后宮之內,便是只剩下曼兒,交由她人,如何放心,楚夫人心中更為哀傷,雙眸無力的看向熊啟。
“曼兒為大秦公主,如今扶蘇長大,自會護持,一生安穩無虞。”
熊啟回應。
“熊啟,本宮所為…,不是為了你。”
“而是為了楚國。”
“若然它日你拋棄了楚國,本宮與祖太后,與所有的楚國之人都不會原諒你的。”
“你…,你走吧。”
楚夫人秀眉豎起,恨恨的看向昌平君熊啟。
其人之事,自己承擔,自己是為了楚國的將來而承擔,如果熊啟沒有做到口中所說的那些,無論如何,縱然自己已經身死,也不會放過熊啟的。
《天人劫》流傳,世間有鬼神,自己也當如此。
“熊啟斷不會讓夫人失望!”
熊啟又是一禮落下。
語落,從地板上起身,躬身而退,離開這處區域。
偏殿之內,楚夫人停留許久,面上的淚痕逐漸干涸,雖有損容顏,但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召喚貼身的侍女,神情恍惚不已的返回后宮之內。
一炷香之后。
咸陽宮偏殿之內,昌平君熊啟與楚夫人見面之事,落入正在興樂宮處理政事的秦王政耳邊。
“知道了。”
秦王政執筆文書,沒有抬頭,一語清冷落下。
十多個呼吸過后。
秦王政神情頗有煩躁的放下手中之筆,置于條案之后,深深的呼吸一口氣,看著整個空曠的廳殿,悠然起身,行下上首。
“趙高,擺駕昭德宮!”
隨意一言落下,秦王政走出興樂宮,迎面便是冬日清冷的寒風,已經是新的一歲,但氣候仍為寒冷,可是…在冷的氣息也比不上心冷。
車駕齊備,登臨其上,由著宮人的抬起,徐徐而至后宮昭德宮。
昭德宮。
為后宮公孫麗所居宮殿,雖然是寒冬時刻,可是滿庭宮苑,盡皆蒼翠,有著蜀山移植過來的櫻樹,由著陰陽家施展奇特陣法,使得許多花草在冬日仍舊能夠開放。
漫步其內,鼻息間,已然是馥郁的花香。
“父王,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