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上的人還真是不少。”
與兩位郡守之間不算陌生,先前也曾見過,在咸陽大朝會的時候,也曾見過,先后接過兩份文書,打開一覽,頓時一個個頗為奇特的信息涌入眼簾深處。
數十年來,贏秦主脈宗族一直是大王一脈,只要成為秦國之主,那么,所在的脈系就會成為整個贏秦一脈的主族,但從昭襄王以來,孝文王、莊襄王兩代孱弱,主族人數稀少。
到如今,整個主族的嫡系族人,寥寥可數。
但在這份文書之上,贏秦一脈的旁支族人可是相當不少,而且從旁邊點綴的其他信息來看,其中多數擁有左庶長以上之爵位。
此行前來爵位最重者為駟車庶長,乃是數年前殘余平定蘄年宮與文信候呂不韋之亂的老廷尉贏騰,其余大上造也有不少。
同樣的一件功勞,對于贏秦一族族人,和對于其他臣子來說,意義是不同的。
隴西這份名單上有三十人上下,身上要么兼任著隴西要職,要么有高爵加身,北地郡郡守遞過來的那份文書也是差不多。
數十個呼吸之后,其上所有的名單閱覽完畢。
“北地郡現在的情況如何?”
比起隴西,北地郡受到的影響也有,但小了很多。
語落,周清將目光看向郡守白菘,這是一種可食植株之名。
“由著咸陽下發文書上的整治之策,如今北地郡的情況正歸于平穩,在深秋之前,安穩下來不難。”
其人回應。
“北地郡廣袤超越隴西甚多。”
“麾下治所更是有不少狄戎之人,那些人現在如何?”
北地郡,乃是當初秦國攻滅義渠之后,將整個義渠之地化為一個北地郡,遼闊甚大,輿圖而觀,簡直有兩個以上的隴西大。
其內地形復雜,多山、多草原、多丘陵…,城池雖也有,但不復隴西這般地勢平坦,而且北地郡也是直面北方匈奴,以及直面大河以西之國的。
“那些人并無異樣,數十年來,那些狄戎之人與義渠國之人,都已經被打散在整個北地郡,就算想要趁亂而起,也沒有這個機會。”
“數年前,咸陽有亂的時候,就已經被鎮壓過一次,如今不會那么不明智的。”
白菘搖搖頭,和隴西郡郡守相比,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自己非是贏秦一族的,卻是孟西白三族的,商君變法之后,三族歸于隴西、北地,不入咸陽。
倒是在這兩郡擁有不小之力,緣由孝公以來的諸位國君明智大略,更是未有什么異心,只是匯聚一處的時間久了,一些利益上的沖突不可避免。
那些事情,自己也在加緊處理的。
因地動之事,大王派遣武真侯督陣隴西、北地,已然是對于他們的一個警告,若然不能夠表現出應有之力,怕是大王真的要將他們拿下來了。
“不可大意。”
“遍觀史冊,那些狄戎之人想要真正融入秦國之內,非有三代以上的時間,如今,攻滅義渠國不過短短三十年,一些人并未死去。”
“此行你歸于北地郡義渠之后,務必調動整個郡縣的守備之力,加強巡邏警戒,護持整治之策落下,不可有事。”
周清搖搖頭,有些時候,越是看上去平靜,往往其下已經暗流涌動。
近來,自己也已經調動羅網在這里的力量進行調查,再有幾日,便可有文書傳來。
“是。”
北地郡守微微頷首。
“地動災情,隴西最重,贏體,你也該給本侯立下一個時間,讓本侯看一看你的手段。”
將視線挪移至隴西郡守贏體的身上,這些時日,對方一直在平襄城,文書也早已經寫好,的確不錯,若然實施下去,當有大效。
“這…,冬日之前,必然穩定整個隴西局勢。”
贏體神色一滯,略有些許不自然,北地郡守表態在深秋之前整治整個局勢,隴西這里情況復雜一些,退后些許時日,到達冬日…應該可以吧?
心中雖有些不確定,但事關己身,無論如何,也該有些重力落下,否則,那些人還真以為自己這個郡守是可以任意拿捏的。
“很好,本侯很是期待。”
“說來,本侯前來這里督陣兩郡,不僅僅是為了此次災情,也是為了外患,這一點…你們應該有所耳聞,白菘,北地郡西側為月氏之國、匈奴之地。”
“可有所得?”
若無隴西地動,藍田大營主力在今歲冬日便會出函谷關,東向攻趙,受此影響,已然退后幾個月,改成明歲東出的。
也就是說,在明歲東出之前,隴西兩郡的事物要整頓完畢,地動災情整頓完畢,于對外的策略也整頓完畢,否則,到時候,還會出現變數。
“下臣在月前也曾收到國府下發的文書,一探月氏之國的動靜,根據探子來報,月氏之內,卻有匈奴人的蹤跡,但月氏之國尚未下最后的決斷。”
“匈奴倒是已經在邊境布下疑兵,具體數目正在探察,想來是有這個心思在此時攻秦的。”
白菘又是一禮,說道北地郡的情報。
“對外之事你等可以暫緩,本侯已經派遣專人處理此事。”
“接下來要務,便是令隴西兩郡安穩下來。”
“若然你等可以在承諾之期前做到,本侯不吝嗇為你們請功,當然,若是不能夠做到,本侯倒是不介意親自出手,整頓兩郡。”
一邊說著,周清從條案后起身,旁側的雪姬也是悠然而起,靈覺擴散,感知前院的動靜,也是時候一見他們了。
些許警告之言落下,一步當先,走向城主府的正廳所在。
“巨子,這是方統領送來的情報!”
邊鄙之野,村落深處,一位農人裝束的墨家弟子手持一個竹筒,快速奔向早已被墨家弟子掌控的村落一角,近前一禮,輕語道。
“看來,平襄那邊已經出現了結果。”
麻衣布袍,短衣束腿,腳踏布鞋,手持桐木棍正在村子里隨意走動著,發絲梳攏長辮,仍舊垂落在后,揮手一招,一股無形的勁力將那竹筒攝入手中。
呼吸之后,從其內取出一份紙質文書,雖然天宗玄清子行事霸道,不為山東諸國而喜,但這等造紙之術卻是裨益甚多。
打開紙張,一覽其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寫的很多很多,涉及平襄進來的所有事情,無論是整治之策,還是守備之軍的調動,還是如今兩郡仍舊持續的亂象。
“玄清子為天宗弟子,想不到對于軍政這般精通,真不愧是百家之首的道家傳人。”
“以玄清子的手段,果真做到,怕是在冬日之前,隴西、北地兩郡就可以徹底平靜下來,絲毫無損明歲秦國東出。”
“北海,即刻傳令方更淚,讓其帶領一支墨家弟子,前來狄道所在!高漸離繼續留守在平襄,一探具體訊息。”
一覽上面的文書,墨家巨子路枕浪已然心中有數,思忖片刻,便是看向身旁的蘇北海,他是跟隨在自己身上很久的,行事穩重,不為出錯。
方更淚也是跟隨在自己身邊許久的弟子,為人行事謹慎,正合此事。
至于高漸離,乃是游俠之身入墨家,雖然也是不俗,但終究…自己對他所知不算多,此次隴西之謀事關重大,方更淚行事更合己身之心。
“是!”
須發潔白,面色通紅,形體雖奇異,但仿佛也正是要彰顯其與眾不同。
“讓千將即刻前往臨洮之城,那里秦照已經在那里了,有千將在旁護持,我也能夠更為放心。”
秦照年歲雖不滿二十,但很得自己之心,行事機敏,頗通政要,在臨淄之時,就曾悉心培養,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花千將與秦照交情不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以謀臨洮之事,自己也更為放心。
“是!”
蘇北海沒有離去,又是頷首以對。
“數日之前,我已經連同趙國中山劍館的魯勾踐俠士,其人已經在北地郡的義渠,接下來,儒家的劉畢也會前往。”
“就派京飛與令方兩個人前往,帶著墨家弟子助力。”
路枕浪思路甚為清晰的一一落下。
“是!”
“巨子,如今玄清子已經調動整個隴西兩郡守備之兵,更有其麾下一萬精兵助陣,百家弟子雖也有不少,但短時間內,那些人真的會助力?”
蘇北海再次應下,想著巨子落子,心中略有疑問,畢竟相對于秦國在這里的實力,百家還是不夠看的,真要與之對抗,怕是要損失極大。
“秦國欲要興不義之兵,身為墨家之地,阻攔之,是我們的責任。”
“我們此行就是要將隴西兩郡攪亂,使得秦國這處邊陲之地不穩,加上異族之國與匈奴的壓力,只要秦王嬴政改變攻趙之策,便是我們的勝利。”
“如今魏國正在重練魏武卒,楚國公子負芻正在登位關鍵時刻,趙國春平君也正在以謀郭開,燕國太子丹在整頓國事。”
“我們缺少的就是時間,所以,即便為此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也是墨家應為之舉,殺一人,謂之不義,殺十人,十重不義。”
“今歲之人,小見黑曰黑,多見黑曰白,欲興非攻,這就是我們墨家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