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陘山之險要雖非太陘八口之最,但相較之其余七口,天險之勢略弱。輿圖而觀,頗為相似大秦函谷關,易守難攻,天險可守。
一條長長的峽谷,一座夾在兩山之間的幽谷關城,形勢狹窄險要,根本不可能展開大軍,更不用說大軍比起攻戰。
盛夏之事,卯時亦是驕陽而起,清涼的山風彌漫深夜的涼意,薄薄的晨霧已經消散,井陘口兩側黑壓壓的大秦旗幟所在,另一側則是趙軍紅色的旌旗飄揚,清晰可見。
雙方都陳重兵于此,此刻,更是沒有任何生息,仿若峽谷之中的兩只猛虎雄獅,正在對峙對視之中悄無聲息打量著對方。
“兩側山地的伏兵足有數千,看來想要攻入關城,還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上將軍蒙武親臨前軍,在井陘口右側的高地登上云車,眺望遠方,今日率軍攻關的乃是關外大營老秦人,早已經做好準備,正待軍令而下。
周清亦是踏步在前,身后靜靜跟著白芊紅、焰靈姬,靈覺極盡而視,籠罩整個井陘口所在,卻為險關,卻是難攻。
前方那條蜿蜒的狹長小道上,雖僅有百丈,卻已經布滿陷阱,兩側的山上,更是借助綠蔭的遮掩,伏兵其內,大量的弓弩手嚴陣以待。
這等險關,縱然是化神層次的頂尖高手強闖,不過數個呼吸,便是會被萬箭射成刺猬一般的存在。若是玄關層次的武者強闖,雖容易,但不合老秦人風范與諸夏大勢。
不然,秦趙多次交戰,那些山東列國的游俠早就參軍了,以游俠的武力,足以橫行一隅,但終究還是被軍中排斥。
“若是不計任何代價,破關不難!”
身著淡紫色裙衫的白芊紅同樣左右眺望著,靈覺而動,遠遠一觀,井陘口關城沉浮眼眸深處,關卡雖難以破開,但以秦國的軍械裝備和老秦人尚武之風來講,不是不能夠破關。
只不過,若不計任何代價,怕真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那種狀況非上將軍希望看到,也非大人希望看到。
“以公子的修為,一掌便可湮滅關城,何不出手,一戰而定!”
一側的焰靈姬亦是百無聊賴的看著四周,迎面吹襲著涼風,秀發飄蕩在微風之內,搖曳著身姿眺望遠方,關城之上,重兵林立。
雖如此,焰靈姬不覺得他們對公子有何威脅。
“昔年,秦趙長平大戰,中山劍館中山夫子修為比起你們,只高不低,亦是不敢如此出手。”
“后來,武安君坑殺趙兵四十萬,引得趙人舉國憤怒,中山夫子才出手了一次。強大的武者出手,固然省時省力,但軍功而覽,旁人何得。”
“山東六國之內,強大的游俠甚多,他們若是輕易得了軍功,與王公貴族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這就是秩序,破壞了這個秩序,后果很嚴重。”
諸夏諸侯國軍中,領軍大將幾乎全部出至兵家的傳承,而兵家的傳承想來不擅長武道。若然有別的強大游俠入內,輕而易舉的獲取軍功,這也不是那些兵家的人希望看到的。
更重要的一點,對于動輒數萬、數十萬的兵戰而言,不是玄關境界的武者,幾乎沒有什么差別。而玄關境界的武者,整個諸夏內,都是屈指可數。
他們的出手,便是對于秩序的破壞,縱是有功,也是極大的隱患!
不然,韓非如何而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俠者,憑借不俗的力量,很容易成為固有規則的破壞者,而一個國家的富強繁榮,所需要的恰恰是規則!
“秦國的領軍主將是蒙武、王翦、道武真君玄清子!”
“有趣,當年老夫征戰沙場的時候,蒙驁都還未入軍中,如今一晃,連一個十多歲的娃娃都成了領軍主將了。”
秦軍能夠一覽整個井陘口,看到關城的所在,同樣,關城之內的趙軍亦可以看到秦軍的動靜。身披紅色重甲,頭戴紅色鷹盔,老將廉頗持劍而立,看著遠處的秦軍動向。
回想著此次秦國領軍的主將人選,輕語之,不由啞然一笑。非是輕視,而是感覺自己這一生過的太快了,與自己同歲的領軍主將大都不存了。
三位領軍主將中,對于秦國上將軍蒙武,廉頗還是知之甚多的,當年在長平之戰的時候,還不過是一個后將軍,現在也成為了領兵上將軍了。
王翦那個時候,更不過為一個騎都尉,現在也是幾近上將軍了,至于秦國道武真君玄清子,雖然年歲甚小,但有沒有領軍能力都是一樣,有蒙武與王翦在前足夠了。
又根據自己所探,此次跟隨王翦從藍田大營出來的年輕軍將甚多,雖性命不顯,但廉頗也能夠明悟王翦之意,念及此,心中微微嘆息。
“蒙武若出,必給秦軍以當頭痛擊!”
現今的趙國朝野之內,除了自己和李牧之外,良將甚少。正當危機之時,邯鄲之內卻弄得人心惶惶,朝政不穩,焉得有良將而出。
然,無論如何,此戰,自己必須將秦軍攔阻在井陘口外,除非自己戰死,不然秦軍別想攻入趙國境界,一語軍令,陳勝喝道。
“起!”
剎那間,不知何時,卯時尚未過去,便是從秦軍的軍伍之內,傳來一道渾厚響亮之音。隨其后,驟然之間,口外戰鼓雷鳴號角嗚嗚,秦軍三大強弩弓箭陣勢一齊發動。
木梆聲密如急雨,漫天長箭呼嘯著撲向兩面山頭與正面關城。針對狹長古道的兩翼強弩之兵,針對中央古道的遠程射弩機,一架架的排列而起。
三大強弩弓箭陣勢前,更是有掃清峽谷通道的大型攻城器械兵,主要是壕溝車與大型云梯,有條不紊,接連而動,老秦人士氣昂揚,只為赫赫軍功。
三面強弩齊射,井陘山口趙軍雖也是精銳,猶自驚駭不已,秦軍大箭粗如手臂長如長矛,箭鏃兩尺有余,簡直就是一口短劍裝在丈余長的木桿上以大力猛烈擲出。
如此粗大矛箭漫天激射,其呼嘯之勢其穿透之力其威力之強,無可比擬。強弩齊射的同時,秦軍中央的攻關步軍立即發動。
第一排是壕溝車兵,清除拒馬路障,刮去遍地蒺藜,試探出一個個陷坑而后大體填平,再飛速鋪上壕溝車,在幽暗的峽谷一路向前。
通道但開,大型云梯與攻關步卒隆隆推進,緊隨其后的大型弩機也不斷推進,連番向城頭傾瀉箭雨。如此不到半個時辰,黑色秦軍便漸漸逼近關下。
關下地勢稍見開闊,秦軍立即匯聚成攻城陣勢。
只是,秦軍弄出這般的動靜,伏兵于兩側山壁與迎面關城的趙軍,卻沒有半點動靜。不過,無論趙軍如何,老秦人只需要打好自己的便可以。
“火箭!”
臨近關城之下,三大強弩弓箭倏忽停射,緊隨其后的云車之上,陡然拋出一捆捆麻紗包裹的猛火油,借助長矛大箭的力量,飛奔各處。
呼嘯的焰火直撲兩山與關城,恍如漫天火龍在山谷飛舞。片刻之間,兩山樹林一片關城陷入三面火海,燒得整個山谷都紅了起來。
“攻城!”
強大的攻城陣勢之下,早已準備好的大型云梯一字排開,轟隆隆的推向關城,恍如一道與城登高的黑色大墻迎面壓上。
一位位精銳的老秦兵士,順著架好的大型云梯,立即發動,呼嘯鼓勇沖來搭好的大梯小梯蜂擁爬上,一鼓作氣欲要攻占垛口。
此刻,井陘關城頭一片殘火煙霧,十架云梯已經靠近城墻兩尺處,后隊士兵已經發動沖鋒,紛紛爬上了大小三十架云梯。
下一刻,卻又是一陣陣凄厲無比的號角之音而起,在那關城之上的一個個垛口后,森森然矗立起一道紅墻,而且如水一般,順著城墻向下蔓延。
同時,城頭的箭雨夾雜滾木擂石,射向攻城士兵,砸向大小云梯,更有一鍋鍋早就熔煉成的赤紅鐵水,看著秦人快要攻上,便是傾瀉而下,任你金剛之軀,也得化為灰燼。
一時之間,井陘口關城成為攻防僵持之所,難分勝負!
然則,下一刻,那之前一直被秦軍三面強弩弓箭強壓的兩山趙兵,此刻悄然而出,手持隨身弓箭,登高而射,瞄準城墻所在,一支支羽箭橫飛,夾雜城頭上的爭鋒。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在關城前奮勇拼殺的老秦人紛紛倒下,對峙的局面漸漸有了傾斜,有了逆轉。
“鳴金收兵!”
觀此,云車之上眺望戰局的上將軍蒙武,斷然下令。
又是一震急促的號角之音起,攻城的老秦人聞此,憤恨而又不滿的攜帶攻城機械,在遠處秦軍弓弩的壓制下,退出谷地,留下一地的老秦人尸體。
“若有兩支精銳之兵從兩山后側包抄趙軍,當形勢可改。”
俯覽占據,白芊紅脆語而落,非最后伏兵于兩山之側的趙軍出動,秦軍就算不能夠攻下關城,也不至于損失這般。
“無妨,久守必失!”
“我們走!”
周清輕輕頷首,并不多做評價,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