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內，保羅格林格拉斯面色嚴肅，盯著對面墻上的油畫不發一言，410萬美元的首周票房，相對于制片方沙海影業公開宣布的2500萬美元制片成本來說，絕對是一敗涂地。
就算實際制片成本到不了2500萬美元，以《王牌特工》現在的形勢來看，也是失敗的。
執導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就慘敗，難道要回英國去？
現在回去了，再想進入好萊塢就難了。
有可能永遠也回不來。
再也沒有千萬投入以上的動作片可以執導，只能在英國獨立電影圈混。
保羅格林格拉斯咽了口唾沫，雖然預料到這部影片不會票房大爆，但這個數字卻打破了他的幻想。
子彈般的節奏，凌厲的剪輯，嶄新的動作場景設計，制片人羅南安德森不遺余力的支持，成就了一部不同于傳統動作片的特工電影，保羅格林格拉斯以為能帶給觀眾新鮮的刺激，結果卻是他想多了。
創新就這么難嗎？好萊塢就這么難以接受創新？況且這又不是顛覆式的創新，僅僅在原有動作片的基礎上融入了些個人風格而已。
保羅格林格拉斯是個比較純粹的導演，這一刻有點羞愧：對不住羅南安德森的全力支持啊。
好萊塢是制片人中心制，絕大部分導演都是片場拍攝總指揮，但羅南安德森這個制片人幾乎給了他一個導演最大的權力，后期剪輯也僅僅提了幾個小意見，這部影片根本是按照他的思路完成的。
別說好萊塢，在英國也很難找到這么一個相信導演的制片人。
迪恩看了沉默的保羅格林格拉斯一眼，輕聲說道：“保羅，沒關系，相信我，還有機會。”
保羅格林格拉斯對迪恩笑了笑，非常藝術范的造型中，卻多了一絲苦澀。
混到快五十歲了才進入好萊塢，保羅格林格拉斯格外珍惜機會。
“其實也怪我。”迪恩展現了一個優秀制片人的職業素養，主動背鍋：“當時我應該勸你推掉羅南安德森這個項目，阿拉伯男主角本就不靠譜，是我太著急了，被眼前的機會遮住了眼睛。”
保羅格林格拉斯搖頭說道：“迪恩，跟你沒關系。”他嘆口氣，又說道：“跟羅南安德森也沒關系。是我沒有做好。”
“我跟你說過，劇組和羅南安德森，還有他背后的沙海娛樂給了我最大的支持，我在劇組幾乎擁有好萊塢一線導演才有的權力，這樣的創作自由度，別說在好萊塢了，在英國也非常罕見。”
保羅格林格拉斯拍了下大腿：“但我搞砸了。”
迪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因為他看得很清楚，羅南安德森給保羅格林格拉斯的支持力度，任是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他也看過成片，保羅格林格拉斯完成的相當不錯，但有一萬個理由，在制片發行方眼里，也比不上票房失敗這一條。
羅南安德森之前很看好保羅格林格拉斯，但這次失敗，會不會改變這一切？迪恩的固有印象中，在制作公司那邊，票房慘敗的導演還比不上山里的野雞。
做商業的，哪里有不唯利是圖的？
本身只是威廉莫里斯的小經紀人，手底下只有保羅格林格拉斯一個優質導演客戶，他也不想輕易放棄。
會客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迪恩和保羅格林格拉斯轉頭去看，羅南走了進來。
“上午好。”羅南跟兩人打招呼：“剛才在開會，讓你們久等了。”
迪恩特意觀察了羅南一下，從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看不出不滿和憤怒，連忙笑著說道：“沒關系，你管理兩家公司，事務繁忙。”
羅南坐在一張沙發上，說道：“《王牌特工》各種統計數據剛剛匯總過來，需要處理，耽擱的時間長了一點。”
保羅格林格拉斯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這部影片票房失敗，他自認為要負主要責任。
迪恩試探問道：“這部影片…”
“我已經喊停了所有跟《王牌特工》相關的計劃。”羅南的話怎么聽都是實情：“公司不會再在宣傳發行上面有任何投入，目前最緊要的是抓緊止損。”
迪恩不想就此放棄搭上的這條線，說道：“有我能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羅南露出略帶失落的笑容：“我這邊能處理。”他揉了揉太陽穴：“就是對投資方不好交代，估計再從阿布扎比融資難度很大。”
迪恩和保羅格林格拉斯都不知道內情，見羅南這幅模樣，以為他正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兩千萬美元以上的投資失敗，最后能收回多少投資還是未知數，換成誰都不會好受。
看了看羅南，迪恩感覺這部影片可能會影響到之后的合作，但寬慰的話和場面話又不好說出口，再動聽的語言也比不了上千萬美元的損失。
羅南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沉重：“兩位放心，沙海娛樂和使館影業能挺過這道難關。”
聽到這話，保羅格林格拉斯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后還是忍不住說道：“抱歉，安德森先生，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羅南搖頭：“是我們所有人的工作都沒有做好。”他目光迅速從迪恩和保羅格林格拉斯臉上飄過，低頭看了眼腕表，站起來說道：“抱歉，兩位，我十分鐘之后要跟阿布扎比那邊通電話，我們有時間再聊。”
迪恩一聽就明白，這是要面對投資人的發難了，說道：“我們就不打攪了。”他還是非常有誠意的說道：“羅南，有需要盡管給我打電話。”
《女巫布萊爾》能賺多少錢，威廉莫里斯有過大致估算，這一部《王牌特工》失敗，遠遠不至于讓沙海娛樂和使館影業陷入困境，況且后面還有一部媒體和院線方都看好的《死神來了》，羅南安德森有足夠的轉圜余地。
制片人不是導演，只要能籌集到資金，策劃新的電影項目根本不是問題。
迪恩不想斷了這條線。
保羅格林格拉斯和迪恩跟羅南握手告別，迪恩離開使館影業之前，又回頭看了眼，走出會客室的羅南安德森愁容滿面。
出了使館影業，迪恩對保羅格林格拉斯說道：“最近不要接受媒體采訪，先休息一段時間。”
使館影業內，羅南走進了羅伯特的辦公室。
“搞定了？”羅伯特問道。
羅南拉開椅子坐下，說道：“把迪恩和保羅格林格拉斯打發走了。”
羅伯特好奇問道：“為什么不直接談合作？估計迪恩和保羅格林格拉斯都不會拒絕。”
“現在不是時候。”羅南簡單的解釋道：“影片票房剛剛失利，我們就急匆匆的壓價，有可能會讓迪恩看出問題，導致談判出現意外，經紀人都是些嗅覺敏銳的家伙。先涼他們一段時間，以《王牌特工》的票房情況，保羅格林格拉斯短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時間拖長一點，對我們有利。”
他笑了笑：“我想跟保羅格林格拉斯一次性簽三部曲的導演合同，必須先把他們壓下去，這部影片的失利擺在這里，壓力會一天天增大。
羅伯特明白，說道：“只要能簽下三部曲導演合約，即便將來第一部成功，肯定要給導演加薪，主動權卻握在我們這一邊。”
“沒錯。”羅南能想象，等《諜影重重》連續成功，后面要給保羅格林格拉斯多少片酬？甚至會涉及后期分成。
只要能利用這份合同壓低百分之十，就可能是幾百萬美元。
羅伯特除了佩服，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失利的影片，你都能想辦法牟利。”羅伯特感慨道：“羅南，你天生就該做這一行。”
羅南挑起眉毛：“這話我聽著怎么不太對勁呢？”
羅伯特笑了起來：“這是贊揚的好話，真的。”
羅南嘆了口氣：“能成功誰愿意失敗？我也想《王牌特工》票房大爆。但我們拿到阿布扎比投資局投資的那天，就注定了今日的結果。”
對待阿布扎比投資局這種官方機構，羅南還是很認真的履行合同，說好阿拉伯人做主角，就讓阿拉伯人做主角。
虧損的不僅不是他的錢，還能從影片的營收中，合情合理的扣一塊下來。
“阿布扎比那邊沒問題吧？”羅伯特關心問道。
羅南說道：“沒事。我昨天就與薩利赫溝通過，電影也是投資的一種，有成功的時候，自然也有失敗的時候。而且我們郵寄過去的樣片他們收到了，曼蘇爾和其他投資局的高層，對于影片的劇情和效果都很滿意。”
只要這些手中握有巨資和權力的阿拉伯大佬覺得影片不錯，虧損什么的其實不算事。
畢竟影片塑造了一個形象無比正面的阿拉伯主角。
況且，帶路黨薩利赫同志一直認定羅南是“阿拉伯兄弟”，在中間說的都是好話。
羅南轉而問道：“首映式籌備的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羅伯特說道：“所有物料準備齊全，媒體也都聯系好了，只等劇院那邊空出來后布設場地了。”
羅南又問道：“嘉賓呢？”
“我們按照你的計劃，向很多明星和經紀人公司發了邀請函，但基本沒有回應。”羅伯特回答。
這答案也不出羅南預料，大牌明星哪有那么好請。
《死神來了》還有兩周上映，映前宣傳也到了最關鍵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