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獅門影業舉行過第二次內部試片會，納瓦斯才讓格雷聯系了沙海娛樂，準備與羅南談判人類清除計劃的發行事宜。
“沒想到安德森先生這么年輕。”
看到羅南，納瓦斯多少有點吃驚，“年輕有為。”
羅南不會將客套話當真，說道：“謝謝。”他笑著說道：“我剛進入好萊塢，還沒完全弄明白電影是怎么回事。”
納瓦斯笑了笑，立即意識到，對方極有可能是在故意示弱。
“我看了你那部人類清除計劃。”他直接轉入正題：“片子很有特色，但缺點非常多。”
羅南不接后一句，反而抓住前一句，笑著回道：“貴公司也覺得有特色？有特色就能吸引到觀眾。”
納瓦斯掃了羅南一眼，更加確定不能以年齡來看人，說道：“但片子的缺點會將更多觀眾推到影院大門之外。”
“您從業多年，經驗比我豐富，能力也比我強。”羅南先是小小的稱贊一句，接著話音一轉：“您肯定比我更清楚，任何一部電影都不可能討所有人喜歡，哪怕泰坦尼克號也不缺罵聲，何況人類清除計劃只是一部恐怖驚悚片。”
納瓦斯怎么會不清楚這些？干脆直接點出：“片子的配角過于突出，有點壓主角的戲份了，這會嚴重降低觀眾的觀影感受。”
羅南承認：“這確實是個缺陷。”
納瓦斯嘴角勾了下，順著一路壓過去，極有可能拿下更有利的發行合約。
“但這一缺陷也是個優勢。”羅南的話出乎納瓦斯預料：“它能讓影片的目標觀眾群體更加清晰！”
他非常有針對性的說道：“清晰的觀眾群體，有利于發行方制定針對性的宣發策略，從而節省大筆不必要的宣傳發行開支。”
納瓦斯立即想到了偉光正的黑人角色，這是最后營救主角一家的帶路黨：“你把部分目標觀眾定位少數族裔？”
羅南沒有否認，只是說道：“我舉行過試看會，相當部分的恐怖片愛好者認為這片子不錯。少數族裔觀眾也喜歡看到……”
他想了想措辭：“看到主角一家那樣的人倒霉。”
美國社會的歧視問題非常嚴重，其實樂意看到白人在電影中倒霉的絕對不少。
納瓦斯立即想起公司去年的一份市場調查報告，淡淡的說道：“所以，你讓黑心的男主角死掉？”
羅南笑笑，沒有回答，反而打開公文包，掏出專門讓人收集的數據報表，推給納瓦斯，說道：“這是我讓人收集的去年年初到今年年中的觀眾比例構成數據，少數族裔的占比每個月都在上升，七月份比去年年初增長了足有三點五個百分點。”
納瓦斯結果翻看了下，由于獅門影業做過類似的調查，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假的。
羅南又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威爾-史密斯也是電影觀眾比例變化的受益者。”他語速加快：“黑人觀眾數量增長迅速，阿拉伯裔在美人數也不少，亞裔對阿拉伯裔感官不算差，部分白人…比如我這樣的，其實都很電影平權。”
新公司不像老公司那么僵化，獅門影業起家于加拿大，嚴格說起來也是外來者，對于外來者的心態以及在北美的境況，都有所了解。
索尼娛樂開出的條件太差，羅南希望在獅門影業身上打開突破口，又說道：“獅門影業現在主打恐怖片，對于恐怖片的口碑效應和運作比我更加專業，這點毋庸置疑。但電影的宣傳資源，浪費率往往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
納瓦斯輕輕點頭，認可羅南所說的話。
電影，往往采取鋪天蓋地般的轟炸，很多資源其實是重復和浪費的，這點在業內有共識，卻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誰都知道，砸的越狠，越容易吸引到觀眾。
羅南又說道：“這部影片宣傳和發行時，戶外可以集中在少數族裔社區附近，平臺可以選擇少數族裔受眾多的媒體。還可以與院線方商議，增加少數族裔社區附近的銀幕數和排片，這些往往都是相對冷門的影院。”
“甚至，宣傳時在黑人角色身上多做文章，比如增加他在海報上的份量。”
他加重語氣：“眾所周知，少數族裔聚居區治安堪憂，暴力事件層出不窮，大部分少數族裔都經歷過大小不等的暴力事件，對于這樣一部痛斥社會暴力的影片，極容易產生共鳴。”
這一點，還是詹姆斯-黃說過之后才想到的，拍攝和后期制作時，也特意彰顯反暴力的主題。
納瓦斯盯著羅南，盡管都是些泛泛之談，卻無一不點中這部片子具有怎樣的優勢。
如果年輕幾歲，說不定他都愿意以優惠的條件，直接與對方簽訂發行合約。
這樣的人不去搞宣發，簡直就是浪費。
納瓦斯開口說道：“安德森先生見解獨到。”
羅南謙虛的說道：“只是在確定運作這個項目前，做過大量的前期市場調研。”
聽了前面那些話，納瓦斯完全不懷疑這一點，說道：“你說的有點道理。”
羅南笑了笑：“這片子最少可以讓發行公司減少正常宣發費用的三分之一乃至更多。”
納瓦斯針鋒相對：“前提是人類清除計劃能大范圍在影院上映。”
“這是試看會上影迷的反饋收集。”羅南又掏出一份數據：“只要宣發適當，會有相當比例的觀眾進入影院人類清除計劃。”
納瓦斯再次接過來，今天的談判太讓他意外了，無論是數據，還是對方的言語，都極有說服力。
甚至，他都產生了一種感覺，錯過這部片子，肯定是決策失誤。
這個羅南-安德森做足了準備，說出的話都不是空口白談，而是有著鐵一般的事實作為支撐。
非常難纏。
納瓦斯內心之中嘆了口氣，迅速做出決定，放棄通過影片本身壓價的策略。
如果這時候再拿著影片的少數族裔配角戲份偏重說事，倒顯得他有點弱智了。
“安德森先生，你說服了我。”納瓦斯仿佛剛剛做出決定一般：“我們現在談談人類清除計劃的發行事宜吧。”
羅南非常清楚，即便是面對獅門影業，沙海娛樂依然缺乏資本，自己處于絕對劣勢地位，并沒有因為剛剛擊退納瓦斯的進攻而欣喜，因為更加艱難的談判還在后面。
怎么樣才能在保證人類清除計劃在北美影院上映的基礎上，又為己方多保留一些收益？
“獅門影業對外有兩種發行策略。”納瓦斯想要重新拿回主動：“一種只計算收入抽成，抽成比例較高；另一種抽成比例較低，但宣傳和發行費用要后期扣除。”
他看向羅南，嘴角悄無聲息的向上勾起：“安德森先生，你選擇哪一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