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蒼茫無際的草原之上,響起一陣令人膽寒的震動夾帶這無窮無盡的殺意,數以十萬計的鐵蹄敲打著綠地和戈灘,仿佛要把大地踏碎一般。
“吁…”
馬匹的嘶鳴在蒼穹之下連綿不絕的響起,疾馳的戰駒一直延伸到天際的盡頭,與天地連成了一片。
“嗚嗚嗚~”
近前支角號貫徹大地,犀利的號聲直沖云霄,似乎要把生靈的魂魄從軀體剝離。
“咚咚咚~”
數百面沉悶有力的戰鼓敲響在滾滾洪流之中,每一下仿佛都要把蒼天給震個窟窿,空間都為將之扭曲。
“呼啦~”
一面高達數丈的大纛在前行的大軍之中矗立,只見大纛的旗幟被四面固定,烈風吹過,旗幟上狼王的圖騰緊緊向后縮去,發出鞭笞一般的嘶嘯…
“嗷~”
一聲狼嗥嘶鳴在行進洪流最前端回蕩,放眼望去,但見足足千余頭體型碩壯的蒼狼在馴獸師都是驅策下,低頭而行,鋒利的鐵爪似乎能把一切撕碎,血紅的狼眸充斥著無邊暴戾的氣息。
大軍的正中,足足二百衣甲鮮明的騎兵緊緊的將一名騎在黑色高大的西域良駒上戰袍華麗,年過六旬的呼蘭人圍住。而在身后是足足三千人馬皆甲騎兵,他們是呼蘭草原唯一一支重甲騎兵,可汗親衛隊!
而那名在馬背上的呼蘭貴族,不是別人,正是整令遠東七省(遠州、定州、燕州、義州、幽州、流州以及冀州)聞風變色,萬千生靈涂炭的呼蘭草原主宰者,紇奚董貍!
此時的董貍愁眉深鎖,眼眸中浮現一絲深深的憂慮。只因他收到慕容斂派人送來的迷信,得知冀南有大股騎兵如今堂而皇之已經出現在了塞外,沿路因為這支軍隊,不少部落慘遭滅族下場。
在收到情報后,董貍稍作思慮后當即調撥自己麾下親屬三部六萬騎兵出征,順道命治下其余各部加緊防護外,又命他們調出五萬騎兵匯合一道,浩浩蕩蕩開始尋覓擾亂塞外各部軍隊的蹤跡。
“敢來到草原這些周狗真是不知死活!正愁怎么報仇雪恨,膽敢自己找上門來送死,哼,定要他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董貍邊上,身為萬夫長的戴鐸怒氣沖沖,對這支軍隊的到來可謂是氣的牙癢癢!
去年遠州的那場慘敗,令他覺得是畢生的恥辱,兩萬呼蘭勇士,就這么被孱弱的周國官兵給擊敗了,幾乎是全軍覆沒!這是呼蘭人崛起以來從未有過的慘敗啊。
現在倒好,又來一支周國的軍隊,還橫沖直闖進入草原肆意屠殺各部族民真是豈有此理…
董貍望著洪流海洋,聽完戴鐸的話也不言語,只是閉著眼睛一直在馬背上做著沉思之狀。
“戴鐸,少說幾句吧…”另一側同為萬夫長的蘇里琛見董貍比目標不語,對戴鐸埋怨道:“別打擾可汗和大地之母的交流。”
“無妨…”忽然,董貍睜開了雙眼,止住了他們爭執,“本汗只是在想為什么這支龐大的騎兵會出現在我草原呼蘭草原之上,左育王(慕容斂爵位)信中只交代這是支孤軍,被冀北賀丹絡擊敗潰逃出塞的孤軍,但為何這么一支潰敗的軍隊卻要如此興師動眾,居然令我盡起大軍一道圍剿”
戴鐸聞言對董貍行了一禮:“可汗,左育王一向謹慎,您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這股騎兵能從冀州脫身至此,沿路又攻打了我不少部落族人,想必也是有一定的實力,也難怪左育王有此顧慮。”
董貍可汗輕笑一聲:“你說的或許沒錯,但左育王在信中并沒有明言這支軍隊是何屬,會不會就是精衛營呢?”
“可汗說笑了…”蘇里琛連忙否定道,“精衛營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他現在不是在冀州跟賀丹部打的火熱么”
董貍搖搖頭問道:“那你解釋一下,為何這次賀丹絡、賀丹勝、賀丹闋的六萬大軍也會跟隨出塞追擊這支孤軍有什么值得他們如此冒險置冀北戰場不顧么?”
戴鐸和蘇里琛聞言也陷入了沉思,聽董貍這么一說,這才發現事情似乎沒自己想的這么簡單。
董貍狼視前方黑影簇動,堅定的說道:“先找到這支軍隊吧,不管是不是精衛營,都必須將他們殲滅!”
另一處,賀丹絡大軍繼續在草原上馳行,然而他們彼此的臉上都浮現著一絲愁容,士氣低落。
只因為他們途經的部落,入眼所見盡是人畜不息、一片殷紅,那些沒被屠殺的女人早就跑的不知所蹤…
“這群狗娘養的!”賀丹闋一想起這些日子所見的景象,忍不住喝罵一聲,“等逮到他們,一定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賀丹絡聽兒子這么說,心情也是異常沉重。
原以為這支騎兵出塞會寸步難行,但沒想到的卻是他們居然會主動對草原各部發起攻勢。
這些日子行來,已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男丁被屠空,尸體都被疊成一座座小山似的堆在所滅的部落之中,令人觀之毛骨悚然,自己大軍的補給也十分困難…
然而,更令賀丹絡感到詫異的是,這么多天下來,硬是沒找到這支騎兵的蹤跡,難道這些中原騎兵的馬匹和騎術都比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勇士還高超么?
“他們到底怎么辦到的?這種行軍速度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思來想去怎么都不明白的賀丹絡也止不住出聲說道。
“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們如何辦到的。”這時,慕容斂策馬來到賀丹絡跟前說道,“本來我還在疑慮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然這幾日一路行來,我總算搞清楚他們為何會有如此行軍效率,讓我們總是追之不及。”
賀丹絡奇道:“哦駙馬知道么?還請指點末將一二…”
只見慕容斂從馬鞍一側袋子內摸出一條馬腿遞給賀丹絡。
賀丹絡接過后看了幾眼,對慕容斂說道:“駙馬,這條馬腿有何特殊之處么?恕末將眼拙,看不出端倪。”
慕容斂笑道:“絡將軍,你看看馬蹄,就知道有何不同了…”
“嗯”賀丹絡聞言朝馬蹄看去,待他見到底部那塊“Ω”形狀的馬掌時,不由驚訝道,“這是”
慕容斂正色說道:“將鐵塊釘在馬蹄底部,解決了馬蹄磨損帶來的損耗就能延長馬力,加之他們劫掠各部之中的馬匹,一人數馬,自然就追之不及,沒想到啊,這周國還有比我們更懂怎么使用戰馬的人存在,這精衛營真是令人驚訝。”
賀丹絡盯著手上這條馬腿久久不能言語,沒想到一塊小小的鐵疙瘩居然會讓馬力提升一個檔次,為何自己還有草原眾人就沒想到呢?
“以后我們草原帝國的騎兵也要將這些鐵塊裝在馬蹄上!讓我們的勇士如虎添翼!”賀丹絡堅定的說道。
慕容斂點點頭:“這是自然,不過這所費鐵料可就大了。”
賀丹絡忙道:“等剿滅塞外這支孤軍后,回到冀州后,我必會讓冀州子民加倍開采礦石,爭取早日讓蒙洛帝國所有坐騎都能印上這鐵塊,介時就是真正的鐵蹄了!”
慕容斂看著賀丹絡笑而不語,心道:“冀北一年產出的礦石煉成鐵不過六十萬斤,最多時也就一百二十萬斤,就算一半是熟鐵,除去兵甲所用,剩下的能有多少鐵去裝備如此龐大的戰馬更何況這條馬腿上的鐵塊可是精鐵啊…”
但想歸想,慕容斂還是決定先裝備一部分給蒙洛帝國的戰馬,先提升他們的戰斗力,或許對西域的戰事有所幫助。
良久慕容斂拋開這些想法:“先不想這么多了,迅速找到這支孤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們消滅殆盡!”
宇文本部大帳,劉策靠在帳口一旁,靜靜地望著族內被解救的奴隸和軍人一道忙碌的情景。烏達拉手持狼牙杵,宛若一座小山,一動不動的守衛在他身側。
這幾日劉策每日一空閑就這樣呆呆的望著部族內忙碌的情景,不發一言,搞得前來稟報軍情的諸將領還以為他毒沒驅除干凈,立馬去找陸養生詢問狀況。
“將軍,傅云驍傳來草原各部最新的動靜…”不遠處,楚子俊一路小跑來到劉策跟前下馬和他行禮稟報,“羅津部接納了達蘭盛會中幸存的胡人和宇文殘部后舉族遷徙向北部而去,傅云驍詢問是不是趁機追擊,或者取下羅津本部畢竟他們走的很急,許多東西根本沒法帶走…”
劉策全程聽完楚子俊的話,依舊一動不動的望著族內那些被擄掠為奴的中原人忙碌的身影。
半晌過后,劉策才開口說道:“回去告訴傅云驍按兵不動,繼續嚴密監視各部動向,另外打探下來時路上可否有大股騎兵的動靜。”
“遵命…”
楚子俊依言離去,而劉策則繼續呆滯的望著那些被俘虜的奴隸。
“他們都還沒被奴化,還有希望,但是…”
劉策看到幾名縫補衣甲的女子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笑容時,心下是一陣刺痛。
“抱歉,我現在真的沒辦法救你們,抱歉…”
初入塞外荒漠,劉策見到各部被俘獲的奴隸都是那種逆來順受,麻木不仁的表情,這讓劉策很是失望,才堅定了心思釋放將士們的欲望為所欲為。
然而,眼前這些忙碌的人大部分都對生活還抱有期待,這一刻劉策才明白,縱使草原上的中原子民都如眼前這樣,現在的自己依然無法救他們。
無論他們對未來抱有希望還是自甘為奴,結果卻是相同的,那就是現在的劉策,根本沒能力解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