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版的奔馳,碩大的車體在茶素的城市道路上開出了跑車的速度。
車廂里,小吳的爸爸一臉鐵青,而小吳的媽媽,手抓著背包帶子,擰的死死的,手指都已經明顯發青了。
他們都是從農村出來的,當年打工來到了邊疆,靠著勤奮真的是賺下了不小的身家。
說句不要臉的話,當初張凡剛來夸克,還沒系統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地方是個賺錢的好地方。
大街上,夏天早上十點飯店都還沒開門,到了冬天哪要等著吃午飯的時候才會慢慢悠悠的摘下飯店門板。
周六周天,直接就如一個沒人的空城一樣,所以,在邊疆,只要是個勤奮的人,生活的都不錯。如果有點經商的思想,估計過的會更不錯。
但,估計是因為邊疆地大物博的緣故,這里的人對教育重視程度一般,其他地方不說,就說肅省吧,水都喝不上的地方,竟然能出狀元縣。
而這里,小年輕上不上班先不說,要先買輛車,沒錢的QQ,有錢的大奔。出門西裝革履,一個晚餐能吃到凌晨四五點都是平常事。估計這也是資源太豐富了給鬧的。
當他們夫妻兩口子沖進醫院的時候,神外的主任李子雄和薛曉橋正在準備手術,等病號家屬呢。
腦外科,在超級醫院是頂級科室的存在,是站在醫學頂峰上鄙視群雄的存在。
他們看不起骨科,他們認為骨科醫生,會的就是個皮毛。
看不起泌尿,泌尿是通下水道的。看不起普外,普外是掏大糞的。更看不起什么吃吃喝喝的婦產科。
但是,一旦離開超級醫院,腦外迅速淪落成了小科室。
李子雄手底下的醫生沒一個能主刀開顱的,薛曉橋也不行,在其他科室,研究生差不多能干小手術了,但在腦外不行。
“后腦重擊,患者已經昏迷了,病理反射都出來了,你看他的肌肉,都僵直了。哎!”李子雄略微嘆氣的說道。
小吳的父母,進入了醫院。還沒進科室,就有醫生在門口等待著他們,“快點,主任在等你們。”
剛進科室,李子雄就站了起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就是患者的父母吧,我現在給你們說說情況。
患者后腦被重擊,有明顯的外傷史,入院后就已經是昏迷狀態,目前,患者生命體征非常危險,已經報了病危,現在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現在需要馬上手術,而且,手術也未必能挽救他的生命。”
“醫生,求求你,他才多大啊,一定啊要想想辦法啊!醫生啊,求求你。”
小吳的媽媽一聽,直接就哭了,眼淚止不住的就開始淌!
“現在可以轉院嗎?”小吳的爸爸鐵青著臉,一個手抓著他的老婆,另外一個手扶著桌子,他感覺暈,站不住的暈,但是他還要站著,現在不是倒下去的時候。
“沒機會了,半小時內,不開顱止血減壓,估計他就能窒息而死,手術后是否能醒過來,我們都無法保證的。小薛,你來給他們說一下,手術的事項。”
中年女人的眼淚,中年男人的心碎,薛曉橋不得不去面對,而且還要一項一項,把手術的風險告知對方。
“患者有手術中死亡的風險…
有大出血導致死亡的可能…”
一項一項,就如機器人一樣不帶一絲感情的對這一對夫妻慢慢的說著。
“你的意思就是,不做也是死,做也是死對嗎?”男人的語氣很是絕望。
“不做手術一定死,做了手術,還有一些幾率,至于幾率有多大,還沒有開顱,我不敢保證。”
薛曉橋靜靜的說道,沒有點煙火氣。說實話,各科室的醫生中,婦產科的女醫生脾氣最火爆,因為時間容不得她們和聲細語。
至于神外的醫生說實話比普外還沒譜。大腦的那幾個功能區,有時候扎進去一把匕首,人還好好的。可有時候,一不小心摔倒了,結果成了植物人。
“把握大嗎?”男人可憐的望著薛曉橋。
“對不起!我給你做不了任何承諾,只能告訴你,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我的孩子啊!”女人直接哭出了聲音,十月懷胎,從丫丫說話,蹣跚學步,到他終于成人了,真的,這個時候聽到醫生的話,她的心如同就是刀子在攪割一樣。
“做!做吧!醫生,求您了,一定,一定…”
手術開始,備皮,護士利索的把小吳漂亮的分頭給刮成了禿瓢。
碘伏消毒、龍膽紫劃線,開顱,手術刀開頭皮、電鉆開口,咬骨鉗入顱。
咬骨鉗就如藏獒在吃肉骨頭一樣,一下,一下,咔嚓、咔嚓。
“止血棉!”隨著手術的進入,老李和薛曉橋開始了手術。老李主刀,薛曉橋一助。
被磚頭拍過的大腦是怎么個樣子?這樣說,當擊打到頭顱前方,就算顱骨不被打破,腦組織都會受到損傷。
它會挫傷水腫,就如豆腐在滲豆汁一樣,青色的液體會慢慢流出來,讓大腦開始腫脹。
大腦脊髓,身體為了保護它們,建造的空間非常特殊。
人有三大屏障,大腦就有一個,不要說其他,就算一些分子大的藥物也進入不了顱腦。
可顱腦就怕壓力,用刀用利刃扎一下大腦,運氣好,說不定毛事沒有,但只要壓力過大,比如顱腦中出血了。
因為顱腦有屏障,一般的藥物進不來,而大腦的血液也是出不去的,這就形成了壓力。
壓力小的時候,人會感覺到惡心、難受、頭痛。壓力稍微一大,就是要命的事情的,大腦被壓出腦疝。
只要形成腦疝,直接就代表著死亡已經來臨。
解壓、止血,李子雄和薛曉橋拼盡了全力。患者太年輕了,他們也不愿意,患者出現死亡。
“血壓沒了,血壓沒了!快,李主任,血壓沒了!”當老李就在止血的時候,麻醉師如同電擊一樣的大聲喊叫了起來。
這也是腦外的一個特色,腦外的手術有時候,根本沒有什么預兆。
比如一個血塊,壓在腦干上,當移除的時候,或許就會引起患者的腦死亡。
“快,強心!打電話給總值班。快!”老李嘴里說的焦急,手底下不敢一絲的慌亂。
現在他慌不得,只要他慌了,手底下出現個抖動,患者就更沒機會了。
張凡在值班室睡的人事不知,這幾天太累了。忽然,值班室的門被砸的驚天動地。
“怎么了?”張凡一咕嚕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的問道。
“張院,腦外的手術室出事了,病人死在臺子上了。總值班讓您過去看看。”
值班的干事,急忙把事情交代了一句。
張凡一聽,三下兩下穿好了衣服,打開門,“怎么回事?”
“前面120送來的一個病號,打架的。”
“家屬都簽字了!你快去看看吧,家屬…”
張凡走著走著,就開始跑了起來。
當他還沒到手術室,就聽到了哭聲。
“孩子啊,你讓媽媽怎么活啊。我的孩子啊,老天啊!
你怎么這么狠心啊!我的孩子啊。”
當張凡出現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女人,如同泥一樣跪著,爬在手術車的邊上,死活不讓護士推走。
手術車上躺著一個男性患者,鋪在身上的白布單已經被家屬拉掉在地。
患者的父親,無聲的哭泣著,雙手慢慢的摸著躺在平車上的孩子,就在昨天下午,他們還聊天來著。
中年喪子,真的是人生一個非常大的悲劇。
女人哭著哭著就開始用頭撞地,砰!砰!砰,額頭瞬間出血,張凡一瞅,就趕緊說道:“發什么呆啊,快把人架起來啊!”
三四個小護士,趕忙的過去,兩個人攙扶胳膊,一個人從后面抱。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血流過眼睛、流過鼻子、流過嘴唇,慢慢的順著脖子滴答到了地面。
她好似根本不疼一樣,眼睛死死的看著躺在平車上的孩子。
一個成功的男人,淚水肆孽,鼻涕恒流,一點都不可笑,而是讓人心酸。父親對孩子的愛有多深,這個時候,他就有多心疼。
他喊不出來,他叫不出來,他想抱著孩子再讓孩子喊他一聲爸爸,但,已經沒有可能了。
哆哆嗦嗦的嘴唇輕輕的靠在孩子冰冷的臉龐上,他悔恨啊,悔恨不該讓孩子今天出門!悔恨…
躺在平車上的患者,根本就看不到傷痕,就如同睡著了一樣。
“怎么回事。”張凡走到李子雄身邊,聲音不大。
“后腦,鈍器擊打,開顱減壓止血,瞬間血壓消失,搶救了一個小時,人還是沒過來!”
“報備吧,哎!安撫安撫家屬吧。”張凡嘆了一口氣,輕輕的走近平車。
“太年輕了!”張凡心里也有點惋惜。
“女士!女士,清節哀,女士,女士!護士長,她暈過去了!”
又是一陣的紛亂。張凡看著患者的父母,又看了看躺在平車上的年輕患者,他咬了咬牙,點開了神外。
學醫為了什么?不就是能在別人需要的時候能伸出救援之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