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對于帝都里生活著的銘文師們,記憶最深的兩件事,一件是魔法公會向格林帝國所有的魔法師公布了魚人皮上面生命魔紋的秘密,帝都里面很多銘文師都參加了那場生命魔紋的演示會,可惜在之后的兩個月里,竟然沒有人能熟練的掌握這幅生命魔紋。
另一件事是一種新的魔法符文板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帝都的魔法市場,而且這種造價低廉的魔法符文板以價格優勢迅速的占領了帝都的魔法市場,這款由赤銅魔線繪制的‘聚火術’符文板,性能穩定,耗魔量低,在取暖之余,還可以用它烹飪一些美食。
開始的時候,僅僅是在小貴族的圈子里廣為流傳。
后來有一些嗅覺敏銳的魔法商人拿著這種構思新穎的赤銅符文板,找上帝都里一些魔法學者,希望他們能夠給出同樣的設計方案,可惜很多魔法學者都沒能說清楚,這東西到底是怎么制造出來的。
有些魔法商人制作出來的仿制品,成本價就已經達到了銅火鍋售價的兩倍,因此這些仿制品在帝都的魔法市場上猶如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了。
這種帶有赤銅符文板的銅火鍋,最初只有傲慢之塔一層交易大廳里的魔法雜貨鋪里面有售,但是到了后來,帝都里許多魔法商店均有售賣,但是想要購買到價格最低廉的銅火鍋,依然還是要到傲慢之塔下面的魔法雜貨鋪里面購買。
實際上,我將這些銅火鍋帶出辛柳谷之后,依然只是出售給傲慢之塔一層交易大廳里的魔法雜貨鋪老板,之所以其他魔法商店也有售賣,也是這家魔法雜貨鋪的老板私下里將銅火鍋批發給其他魔法商店。
帝都魔法研究院里面每年都會有很多千奇百怪的發明與創造,研究院里的很多魔法學者都算是魔法隱士,他們擁有博學的知識和強大的魔力,卻是不希望將自己的名字公布于眾,很多魔法商店里的老板們都懂這個規矩,我要求這位老板要為我保守秘密,這位魔法商店的老板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魔法篷車停在符文板工坊的前面,這條街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干凈,一些雪堆積在路邊,被太陽照射到的地方已經開始慢慢地融化,雪水流淌到墻邊的暗渠中,暗渠里的冰棱縱橫交錯,呈現出如同溶洞鐘乳石柱一般的冰柱,汩汩地流淌著的雪水就在這些冰柱間穿梭。
一些平民穿著厚實的棉衣躺在陽光能照射到的墻角邊,他們身下鋪著一層毛皮褥子,默默地汲取著陽光帶來的一絲溫暖,他們的臉上被凍得有些發紫,雙手插進胸口,蜷縮著身體,就像是一只只彎著腰的青蝦。
看起來帝都里的貧民們沒有足夠豐富的御寒經驗。在埃爾城,他們若是敢這樣躺在街上,用不了半天時間就會被凍成一根根冰棍,埃爾城有專門在清晨撿尸的守夜人,他們推著四輪車走過每一條街巷,將一些凍硬了的尸體裝上車,推到城外的墓地中。
這里終究是帝都,沒有人會因為躺在街上曬太陽而凍死。
符文板工坊大門口的積雪一直沒人清除,看上去這里已經停工好多天了,艾麗婭穿著厚厚的宮廷長裙,披著一條黑色的披風,從魔法篷車上走下來,小羊皮靴踩在殘雪上,那些殘雪馬上沒過了她的鞋面,侍女貝蒂在身后扶著她的胳膊。
馬車夫從車廂后面的貨架上拿出一把雪鏟來,將符文工坊大門外面臺階上的積雪鏟掉,紛飛的殘雪帶著冰渣四處亂飛,雪鏟與臺階上的冰摩擦發出的聲音非常刺耳。
走上臺階,看到大門上的鎖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嘆了一口氣,轉頭對艾麗婭說:“尼克終究還是帶著工坊里的工匠離開了。”
艾麗婭悄然站在符文工坊的門口,臉上帶著一絲嘲弄地笑意,對我說:“這段時間,估計他們以為掌握了符文板工坊盈利的方法,就要迫不及待的出去試一試,正好這個時候,秘銀從新涌入了帝都的魔法市場,精金魔紋符文板的前景令人堪憂,或許這些就是他們所謂的理由吧。”
貝蒂從腰上解下來一串銅鑰匙,走到我的身邊試圖打開大鐵門,可惜大門上面的鎖凝結了厚厚的冰層,鍍金的銅鑰匙沒辦法插進鎖孔中,試了半天,有些無奈地對我說道:“鎖被冰凍住了,大概要拿些熱水燙一燙,將冰化開之后,才能把門打開。”
我伸手摸了摸銅鎖,對貝蒂說:“要不,讓我試試!”
貝蒂乖巧的讓開一個身位,我湊上去與她并肩而立,我們倆幾乎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清香,她沒有看我,卻微微抿著嘴唇,手攥著銅鑰匙,轉身去扶臺階下面的艾麗婭。
我徒手在胸前繪制了一副‘冰爆術’的魔紋法陣,嘴里輕輕吐出一個‘爆’字,就聽見“咔擦”一聲脆響,大門上的銅鎖應聲碎成兩半,裂口顯得光潔而整齊。
我將門上的鐵鎖解下來,將符文工坊的大門推開,工坊的院子里面顯得很蕭條,一些未鍍魔法金屬的普通金屬板擺在院子里的遮雨棚下,厚厚的積雪將遮雨棚壓垮掉,遮雨棚上的帆布蓋在金屬板上,上面蓋了一層積雪,就像是一個大雪堆。
推開工坊的大門,一些未完成的符文板還留在生產線上,看起來工坊里的工匠們走得很倉促。
我在工坊的門口站了許久,沒有說話。
艾麗婭走到我的身邊,笑著對我說:“會不會覺得非常沮喪?”
“沮喪,為什么會沮喪?”我撓了撓頭,奇怪的問她。
“看到自己一手辦起來的符文板工坊就這樣垮掉了,難道不應該有些失落嗎?”艾麗婭轉頭瞟了我一眼,奇怪地向我問道,她的眼睛笑起來很媚,看著她臉的時候,很容易會忽略她說的話。
“啊?”我反應慢了半拍,艾麗婭白了我一眼,表達了她對我的鄙視之意。
我目光落在那些‘微縮龍卷風’印刷模上,對艾麗婭說:“魔法與科技相結合的工業體系,終究有一天會取代這種手工作坊,這些空白符文板的制作權一直掌握在帝都那些銘文師的手里,所以一直以來都是銘文工會在背后操控符文板的價格。”
“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有什么不對的!”艾麗婭笑著問我。
“當然,他們會在暗中操縱魔法市場上的符文板價格,雖然不會有太大變化,但這塊市場一直由他們說了算。”我嘆了一口氣說。
我一直以為銘文師是一個很了不起的魔法職業,但是發生了這么多事之后,看到那么多銘文師的丑惡嘴臉,才覺得這些人其實與奴隸市場上的那些奴隸販子在本質上似乎沒什么不同。
艾麗婭伸手在抓住一根房檐上垂下來的冰溜,輕輕地掰段,將它握在手中,就像是一根斷了的矛尖,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晶瑩剔透。
她精致的臉龐映在光潔的冰柱上,對我說:“就比如…你的符文板工坊,在一夜之間所有制作工匠們全部消失,就是因為這些銘文師切斷了你的精金魔紋符文板的銷路,整個帝都里的銘文師都拒絕采購你的工坊生產的空包符文板,估計這才是迫使尼克離開的真正原因吧!”
“大概就是這樣!”我說道。
艾麗婭對我笑著說:“還是來一起和我做紡織品生意吧,那些蛛絲魔紋布的利潤要比這些魔法符文板豐厚幾倍,對了,你的魔紋蛛絲貨源解決了嗎?”
我回答道:“解決了!下個月魔紋蛛絲錠就可以正常供應了,要不要一起去那邊看看?”
隨即,我想到了繅絲車間里的那些巨型蜘蛛,三十多只新捕回來的巨型蜘蛛讓繅絲車間不在那么的死氣沉沉,只是那些巨型蜘蛛時而發出驚恐的嘶嘶聲,依然讓繅絲車間顯得有些可怖,至少那些地精們只要聽到繅絲兩個字,就會嚇得雙腿發軟。
艾麗婭聽我這么說,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樣,隨后低頭撫摸著柔順光潔的長裙面料,掩飾自己內心的惶恐,對我說:“還是免了吧,我怕自己永遠失去穿魔紋蛛絲布品裁剪的長裙的勇氣。”
我笑了笑,看起來繅絲車間里的恐怖景象真的是嚇壞了艾麗婭。
隨后我對她說:“這里的符文板工坊還要繼續辦下去,等我一下,我去外面找一個經理人。”
在帝都,一位能夠管理工坊的優秀經理人,是非常難找的,主要原因是有這種本事的人大多都會自己開辦一間工坊。艾麗婭見我這樣說,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似乎不相信我一下子就能找出一位符合心意的經理人來。
“你是認真的?”見我走到符文板工坊的大門口,艾麗婭在我身后追問道。
“當然!”我回答說。
艾麗婭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問我:“這時候,你準備去哪找那么合適的經理人,要不要我讓貝蒂過來幫你!”
我這時候已經走到了大街上,轉頭問她:“你確定離開了貝蒂,自己一切都搞的定?”
她沒有說話,顯然貝蒂對她也是非常重要的,艾麗婭的日常生活幾乎都是由貝蒂來安排的。
于是我對她擺擺手,說道:“沒關系的,我會只是需要一個普通的經理人,只要他懂得如何記賬,懂得核算賬目就行。”
說著,我走到街邊的墻角下,那里躺著一位曬太陽的貧民,他似乎很多人一樣,都選在這樣的一個好天氣里,抱著一卷毛皮褥子,從陰冷的家中走出來,找一處避風又向陽的地方曬太陽,他正瞇著眼睛蜷縮著身體抗拒著冷風的侵襲,但是卻感覺到一個陰影將他身上的最后一點陽光都遮擋住了。
他勉強睜開了眼睛,迎著陽光,瞇起眼睛看著我。
當他看到我身上穿著的黑色的魔法長袍和胸口的魔法徽章,確認我是一名魔法師之后,立刻從毛皮褥子上坐起來,對我恭敬地說道:“尊敬的魔法師閣下,有什么能夠為您效勞的?”
這就是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差距,無論在什么時候,當一位平民見到一位貴族的時候,都應該主動問好。
帝都里的貴族多如牛毛,所以這種禮節在街上幾乎是很少能見到,但是如果一位貴族走到一位平民面前,那么就意味著這位平民要主動問好,否則就是侵犯了貴族們的權益。
這位貧民看起來臉頰消瘦,但是眼睛卻顯得很干凈,一身棉衣并不算太臟。
我對他說道:“想不想擁有一份體面點工作?”
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我又問他:“那你會不會基本的計算?”
他略微有些遲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這么問,但還是說:“基本的計算還是會一些的。”
我接著有問他:“會不會記賬?”
他這次沒說話,只是疑惑地看著我。
我轉頭對貝蒂招了招手,對她說道:“把你的賬本拿給我看一下。”
貝蒂站在艾麗婭的身邊,見我這樣說,便乖巧的跑下臺階,從魔法篷車里捧出一本賬冊拿給了我。
我將賬冊翻開,看到其實里面只是一些收支的記錄而已,這算是一本艾麗婭日常生活的采購記錄而已,里面的字跡顯得清秀而工整,我將其中一頁展示給這位貧民看,然后問他:“這個能看懂嗎?”
“這是家庭收支的賬目…”這位貧民說道。
我忙將賬目合上,因為我發現這一頁記錄了在裁縫鋪里訂做了一件內衣,本來這不算什么,但是后面竟然注解一行小字:‘吉嘉魔法師喜歡’…。
我略微尷尬的輕輕咳嗽了一下,隨即想到他也不認識我,有什么好心虛的,于是我問這位貧民:“你叫什么?”
他說:“默里。”
我又問他:“你是帝都人?”
他點了點頭。
我問他:“你的家住在哪?”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道狹窄的小巷子,說:“就在巷子里面第三座平民公寓。”
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在撒謊,于是我對他說:“默里,我現在決定聘用你,幫我管理這座符文板工坊,現在我需要你幫我將工坊里面的金屬板全部清點出來,每個月五十銀,愿不愿意干?”
他聽我這樣說,立刻變得精神一振,一臉驚喜地對我大聲說:“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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