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落下,天邊出現了一道魚肚白,藏藍色的天空中只有幾顆大星還能依稀可見。
黎明十分,我伸著懶腰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開閣樓玻璃窗上的窗簾,這寂靜的夜即將結束,放下手中的魔法刻筆,墨水瓶里的雪落墨水已經干涸,辛苦了一整晚,那些‘霜之新星’卷軸都擺在寫字桌上,我要將它們一卷一卷的裝進精美的方形盒子里,早上上學的時候,還要將它們交給馬文。
如今這些‘霜之新星’魔法卷軸已經在埃爾城中炒到了三顆魔晶一張,這已經是相當高的價格,可是那些貴族子弟們依舊趨之若鶩地爭相購買,只為了能在這個冬天,積累一些功績。
樓下傳來一絲輕微地細響,一定是南希開始準備早飯。她的手藝雖然有些單一,只會做脆餅卷(奶奶)酪配麥片粥,但是味道委實不錯。對于這位端莊大方又非常賢惠的美麗婦人,我很在對她有更多苛刻的要求,縱使她以第三者的姿態加入到我們的生活中,但是看起來她并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的煩惱。
芬妮和萊恩特依舊是非常和諧,萊恩特喜歡在餐前看看報紙,芬妮會在早飯的時候不停地對我和特雷西嘮叨,現在多了辛迪,我和特雷西承受的火力又被分擔了一些。芬妮最近在鼓勵辛迪,讓她不要總是悶在家里,應該多出去走走,至少應該在特雷西放假的時候,跟她逛逛街。
南希幾乎分擔了芬妮所有的家務,只從她來到我們家之后,我發現家里的一切擺放變得井井有序。
我和特雷西聊天的時候,從她的口中得知,其實萊恩特所說的那個莫名其妙摟著南希睡了一整晚,竟然是芬妮親手策劃,并與特雷西合力完成的秘密行動。其實特雷西只不過是在萊恩特的酒中摻了一些曼陀羅花汁,讓他煥發一下第二(春chūn)。而芬妮則是成功的勸說南希,在這樣的亂世里,加入這個還算是溫馨的家庭,畢竟她們母女已經無處可去。
我很好奇的芬妮為什么要這樣做,也曾偷偷地問過特雷西,不過她只是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問芬妮?”
我一時無語,這種事,我怎么好意思去問芬妮嘛!難道要我直接跟她說:“喂,芬妮,你為什么會主動給你丈夫找個小老婆,給我和特雷西找一個小媽?”
這我也就只敢想想罷了,如果我這樣說了,也許會被芬妮丟進后院的雪堆里,跟牛頭人魯卡一起住幾天。
不過現在看起來,萊恩特和芬妮、南希他們三個人將彼此的關系處理的很好,彼此在家里都有明確的分工,晚飯的時候,大家坐在餐桌前,我還能享受著極為溫馨的場面,就是辛迪(性性)格顯得有點內向,我總覺得她看我和特雷西的眼神有些內疚。
盡管特雷西已經強調了很多次,那些大人的事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但是辛迪還是固執地認為,在這件事上,母親的做法讓她有些抬不起頭來。我倒覺得,辛迪有些太敏感了。
熄滅了寫字桌上的煤油燈,轉頭看到墻上那副屬于我的封地一張地圖,紅色的線條將帶有一座石頭山和一座湖泊的的土地全起來,在圓圈的下面寫著二等男爵吉嘉所有,并有在我的名字上蓋了一個埃爾城議政廳的印章。
這張地圖是埃爾城后勤部頒發的,直到頒發這張卷軸的時候,芬妮和萊恩特才知道我居然不聲不響的晉升了一級爵位,在格林帝國,晉升爵位可以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當芬妮看到這張地圖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我獲得了新的爵位,又或者是擁有了更大的封地,而是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向我詢問:“吉嘉啊!你一定要和我們說實話啊!說說你到底作了什么危險的事,議政廳那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人晉升爵位的,我們家雖不是什么貴族,但是對于貴族之間的爵位晉升有多難,是很清楚的!”
我都不記得當時究竟是怎么樣安撫芬妮的,我覺得自己的解釋有一些無力,但是他們還是試著接受了我給的答案,我的功績,是因為那些魔法卷軸而獲得的。
在這時候,我感受到萊恩特和芬妮的心(情qíng),并沒有因我的晉升而獲得更多的喜悅,反而是為我做出的功績所付出的危險而擔心受怕著。
埃爾城外,數千風暴之熊部落的野蠻人圍在城外,我們城中的居民都會為了抵御那些兇殘的野蠻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無論我繪制卷軸熬夜熬到多晚,芬妮都忍著,不去提醒我要早點睡。
就在我準備在天亮之前,還能做一次冥想,恢復一下自己瀕臨枯竭的魔法力的時候,忽然感受到窗外像是有煙火在北城墻方向,遠遠的閃爍了三兩次,我的心頭莫名其妙的涌出一種不安的預感來,就在這時候,一種天地之間炸裂的巨響傳了過來。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就在這樣臨近黎明之際,那些野蠻人終于展開了第一輪進攻。
我擔心,那些城墻上的警衛營騎士團的戰士們,會不會都在睡夢中,還沒醒來…
仿佛整個城市都在劇烈的搖晃,我毫不猶豫的(套tào)上厚實的魔法長袍,伸手將閣樓玻璃窗推開,(身shēn)體像是敏捷得貍貓一樣,從閣樓窗子鉆出去,站在屋嵴的瓦片上,遠遠地向北城墻方向眺望。
站在屋子外面,這時候已經能聽見那種如大海潮一般傳來的喊殺聲,我此刻手腳有些冰涼,原來守城的戰斗真的已經開始打響了。
一時之間,無數人從自己家的屋子里走出來,向遠處眺望著。
牛頭人魯卡興奮地扛著雙手斧,站在后院的空場上,他有些興奮地用拳頭砸著(胸胸)膛,提升著自己心中的戰意。就連牛頭人魯卡也受到了遠處喊殺聲的干擾,心中燃起了一團戰火。他揚起粗壯的脖子,大聲地問站在屋頂上的我:“吉嘉,我們要參加戰斗嗎?”
“一會兒跟我一起去魔法學院!”我想了一想,對牛頭人魯卡說道。
如果埃爾城軍方需要魔法師幫忙守城,一定會直接向學院求援,與其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跑到北城墻去,還不如等待學院有序地組織,作為輔助類水系魔法學徒,現在我最需要做的事,就是保持最充沛的魔法力,等待院長大人的召喚。
“嗯!”魯卡渾(身shēn)的肌(肉肉),都因(身shēn)體的興奮,而在不停地抖動。
萊恩特披著一件翻毛皮大衣從屋子里走出來,站在院子的門口,沉默的看向北方,他默默地低下頭,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腰間的西洋細劍,半晌無語,遲暮的英雄也有氣短的時候,雖然他正值壯年,(身shēn)體的狀態沒有絲毫的下滑,但是他的手摸在劍柄上的時候,卻充滿了遲疑,此刻他的心在猶豫不決,雖然心中有無限的戰意,但是來至于(身shēn)后的羈絆卻將他死死地纏繞在這個精美的房子里。
溫柔地眼神就像是一根根鋼索,(禁jìn)錮住了這個鋼鐵一樣的男人。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芬妮為什么會讓另一個女人來分享原本屬于她自己的男人,原來手銬和腳鏈都沒辦法鎖住一位勇士,能夠將他牢牢鎖起來的,是溫柔的女人心,是需要他臂膀依靠才能繼續活下去的溫柔紗帳里的美麗女人。
芬妮不是這樣的女人,她一點都不溫柔,最重要的是即使沒有來恩特在(身shēn)邊,她一樣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她擁有養活自己的能力。這時候的芬妮,披著一件單衣,就站在我(身shēn)后閣樓的窗前,雙手抱著肩膀,帶著一抹苦澀的笑容,靜靜地看著院門口的萊恩特,眼中放出的是滿滿的(愛ài)。
美麗的南希只穿著一(身shēn)單薄的睡裙,瑟瑟發抖地站在屋外,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的天氣將近乎的她凍得臉色青白,還是因為城外的野蠻人那種如海潮般的喊殺聲嚇得她臉色蒼白,珠圓玉潤的(身shēn)體在不停的顫抖,卻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赤著腳站在雪地上卻絲毫感受不到地上的冰冷,來不及挽起的頭發被風吹得散亂,遮住了她的臉以及那雙迷離的杏眼。
不得不說這場戰爭,對于南希是無比殘酷的,讓這位在馬斯小鎮過著安逸生活的女人,在失去了自己的家庭之后,盡了千辛萬苦,帶著女兒逃到了埃爾城,進入城中才發現,心中的希望在現實的面前,并沒有那么美好,無數難民都聚集在埃爾城里,除了饑餓的威脅之外,還有寒潮所帶來的寒冷,能在一夜之間,將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凍成冰雕。
她忽然近乎絕望的發現,沒有足夠的金幣,在埃爾城在中根本無法生存。當心中只剩下唯一的活下去愿望之后,終于因為女兒辛迪的關系,被萊恩特與芬妮收留了下來。
在這個‘年輕少女不如一袋子麥粉更值錢’的殘忍冬季里,她似乎已經認命了,又忽然發現了紳士一樣的男人萊恩特,竟然是自己人生之中另一個可以駐足休息的驛站,她無比的珍惜,一方面在盡可能用自己溫柔地(身shēn)體取悅著萊恩特,這樣一位擁有傳統思想的紳士,不正是她少女時代所夢寐以求的嗎?另一方面又要盡可能的不讓芬妮感受到任何來至于她(身shēn)上的威脅,她沒有一絲一毫想取代女主人芬妮的想法,只是想找到一個人生之中可以駐足的港灣就足夠了。
所以那天芬妮的勸慰,對于南希無疑就像是荒漠中旅者遇見的一滴蜜糖,在她還對于自己人生茫然無措的時候,哪怕是芬妮心中存著別的一些小心思,對于南希來說,芬妮的提議她都無法拒絕。
就在南希感覺快被冷風凍透了的時候,一條粗壯而有力的臂膀狠狠地將她摟在懷里,她驚慌失措的仰起頭,忽然發現萊恩特帶著一抹溫柔地微笑俯下頭看著她,對她說:“這么冷,怎么穿得這么少就出來亂跑!”
“…”南希一下子想到自己單薄的睡衣里面,好像什么都沒有,一下子臉就像熟透的大蝦,連忙細若蚊吶地說:“對不起!”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走吧,回去吧!”萊恩特攬著小鳥依人的南希走回屋中。
“可是,那邊…真的沒關系?”南希眼望著陣陣喊殺聲傳來的北城墻,擔憂地對萊恩特說道。
“哈哈,如果警衛營騎士團那些騎士老爺們僅僅在第一個清晨就被那些蠻人勇士把防線沖潰,那我們還不如盡早的坐飛艇去史洛伊特城呢!放心吧,埃爾城真正底蘊遠比表現出來更渾厚!”萊恩特終究是一位斯坦斯學院有名氣的劍術教官,對于埃爾城的理解,也比普通人更深刻。
我對于埃爾城的信心,僅僅是來至于那些藏在箭塔里的大型魔法(床床)弩和高德佛里院長大人魔法威懾,我不信那些野蠻人部落里的大巫們敢在戰場上露面。
可是,若沒有大巫們相助,這些野蠻人又能拿什么攻破埃爾城的城防呢?
我回頭,想看看閣樓窗子里的芬妮究竟是怎么樣的表(情qíng),可惜她已經不在那里,只有特雷西瞇著眼睛,躲在窗簾后,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探出頭看著外面的(情qíng)景,她的(身shēn)后,辛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拿著一件厚實的外(套tào),跑過來披在特雷西的(身shēn)上,她自己卻凍得直打噴嚏…
“嘉,出什么事(情qíng)了?”特雷西好奇的問我。
“北城方向打起來了,動靜有些大,這次那些城外的野蠻人恐怕要動一些真格的了!”我踩著屋頂上的積雪,手扶著閣樓上的瓦檐,輕巧地從屋嵴上熘了進來,然后對特雷西說:“不吃早飯了,我去學院里看看,也許這時候那邊最需要水系魔法師!”
“切,你算什么水系魔法師!我們埃爾城里,水系魔法師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海蒂大人!”特雷西嗤之以鼻并不屑地說道。
辛迪站在后面,羨慕地看著我和特雷西斗嘴。
我卻毫不在乎特雷西說的那些話,迅速整理好寫字桌上的魔法卷軸,將自己應用的東西裝進魔法腰包里,沖出屋去。
忽然間,又像一陣旋風般地沖回來,在特雷西愣神的時候,狠狠地給她一個擁抱,就在特雷西想要捶我的時候,慌忙將她推開,然后又給不知所措地辛迪一個大大的擁抱,對著她們舉起拳頭,信心滿滿地說:“等待我勝利的好消息!”
“切,說得好像你這樣的魔法學徒,也要上戰場一樣!”特雷西嘲諷的話語在我的耳邊縈繞,而我已經沖下來木質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