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把那枚內涵管輕輕放到無菌單上。
真的完完整整的取出來了,14年前下進去的內涵管真的取出來了!
朱良辰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枚像是化石一樣的內涵管,腦海一片空白。
在他看來哪怕是鄭老板能做到這一點,也絕對不會如此完整的取出,甚至術中連個小出血的意外都沒有。
一切都在幾個小時的“精雕細琢”中不知不覺的完成,手術做的已經完美結束。
朱良辰看著那枚取出來的內涵管,根本想不懂這玩意是怎么從膽管里一點點的取出來的。甚至手術他從頭跟到尾,如今回想起來,自己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鄭老板,您這手術做的…”朱良辰澀聲說道。
鄭仁沒和朱良辰交流,而是看著麻醉師,“醒吧。”
“哦,哦。”麻醉師也才反應過來,馬上開始給患者推藥。
朱良辰拿了一把鉗子,準備看看這根被泥沙樣結石覆蓋的內涵管。這時候回憶起來鄭老板做手術的時候一點一滴的細節,朱良辰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原來當時一個不起眼的小操作,里面蘊含了那么多的意思。利用液電釋放的能量,把它變成了無形的刻刀,一點點的把結石磨平。
不說別的,光是這份技巧,就讓朱良辰嘆為觀止。可想是想,真要他做卻絕對做不到。
朱良辰手里拿著止血鉗子,想要把內涵管夾起來仔細看看鄭老板剛剛手術的細節。
可是止血鉗子剛剛搭上,還沒等朱良辰用力,無聲的裂紋出現,他所鉗夾的那一段就被“掰”下來一塊。
呃…自己沒用力啊,朱良辰恍惚的想到。光是是止血鉗子夾一下的力量都不行么?那剛剛鄭老板是怎么取出來的?
“別動了,讓患者家屬看一眼。”鄭仁淡淡的說道,隨后轉身撕掉無菌衣。
本來做ERCP可以不用刷手,穿無菌衣的。但鄭仁還是穿了,這個細節朱良辰也注意到了,只是他到現在還沒來得及想是為了什么。
“鄭…鄭老板。”朱良辰問道,“患者回去,用什么特殊治療么?”
“保肝、減黃、抗炎,別的暫時不需要,對癥就好。”鄭仁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道:“朱主任,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朱良辰怔了一下,他連忙把手里的止血鉗子放到手術臺上,跟著鄭老板出手術室。
這是半夜來救臺,最起碼的客氣、尊重還是要保持的。更何況之前孔老大交代過,怎么能讓鄭老板就這么走了。
追著那道如山般的身影匆匆出了手術室,朱良辰看到鄭老板摘掉口罩,正在和孔主任說話。
“主任,我這面沒開車,機器明天過來取吧。”
前面說了什么朱良辰沒聽到,只聽到了一個尾巴。
“不用你們操心了。”孔主任笑著說道:“手術做的不錯,鄭老板手藝見漲。”
“主任,您就別開玩笑了,都是基本操作,沒什么難度。就是內涵管太脆了,不敢做的太快,您辛苦了。”鄭仁笑著說到,“那我和蘇云先回,您不順路,就不搭您的順風車了。”
“行啊,這都后半夜了,早點回去休息。”孔主任也沒挽留的意思,笑呵呵的說道,“明天還有手術,快回吧。”
說著,他拍了拍鄭仁和蘇云的肩膀,溫和說道。
朱良辰心中腹誹,孔老大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
他見鄭仁和蘇云直接離開,也沒和自己打招呼,顧不上不高興,就要追出去。
可身形一滯,被孔主任抓住了。
“別去了。”
“老大…”
“鄭老板平時不喜歡出門應酬,今兒也晚了,改天我張羅。”孔主任淡淡說道。
朱良辰愣了愣,最后頹然點頭。
把患者送回去,朱良辰把孔老大按在自己的辦公室,說什么都沒讓他走。鄭老板不敢攔,自家老大卻沒那么客氣。
等過了半個小時,患者清醒后一切平穩,朱良辰這才放心回來。
“老大,你把車扔這兒,咱倆出去吃口飯吧。”朱良辰道,“手術做到這個點,我都餓了。”
“不吃了,我這身體有熬不住嘍。”孔主任笑道:“你想吃,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去家里吃,又不是不認門。”
“行啊,明天…今天晚上我拎酒去,咱倆好好聊會。”朱良辰想起現在已經是后半夜了,改口說道。
孔主任意味深長的看了朱良辰一眼,悠悠說道,“老五啊。”
“嗯。”
“去年我去海城市一院考察鄭老板,準備把他調到912的時候,他的手術做的可沒現在好。”孔主任道。
朱良辰點了點頭,他能看出來鄭老板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在技術領域向前奔跑。這是超出地心引力的奇跡,根本沒法想象。
甚至朱良辰都覺得自己已經看不見鄭老板的背影了,眼前只有藍色無菌單上的那枚化石一樣的內涵管和自己用止血鉗輕輕一碰就掉下來的碎片。
真特么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從前的經驗都用不到鄭老板身上,還是周春勇眼睛毒,身段放的低。”孔主任道,“老五你多和周主任學學。”
“嗯。”朱良辰認真點頭,從前放不下的事情現在多少也都放下了,“老大,要說眼睛毒還得是您。”
孔主任微微一笑,說不出的自矜與驕傲。
當時自己力排眾議,甚至舔著老臉去找嚴院長和袁副院長,死活把鄭老板從海城那個鳥不拉屎的小地兒給調過來。為此,還找了幾名住院總去交換。
當時下面有異議的人可是不少,雖然當面大家都不說。
但現在看,誰還敢說三道四的,鄭老板用實力硬生生碾壓出來一條通天大道!
“行了,不跟你鬼扯了。”孔主任打了一個哈氣,說道,“回家睡覺,可是熬不住了。剛才看鄭老板做手術的時候,我差點沒睡著嘍。”
“老大,我送你回去?”
“別扯淡,明天還得來取車,你跟我瞎客套什么。”孔主任說完,打著哈氣離開了帝都肝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