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出去吃飯,伊人做了兩個菜,幾人在家吃吃喝喝,倒也愜意。
吃完飯,常悅搶著收拾桌子,鄭仁和謝伊人帶著黑子下樓遛彎。
天色已晚,華燈初上,黑子也不像是小狗一樣對什么都好奇,到處亂跑。它懶洋洋的跟在謝伊人身邊,不吵不鬧、不吼不叫,安安靜靜的走著。
“下周末咱們出去玩吧。”謝伊人牽著黑子,漫步在華燈中,側頭問道。
伊人的鼻尖有點翹,看著頑皮可愛。鄭仁嘿嘿笑了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柔聲說道,“好。”
“你都不問去哪么?”
“有你和黑子在,去哪都一樣,都是家。”鄭仁很認真的說到。
“那我和悅姐商量一下。”謝伊人開心的說道:“去山里泡溫泉,看星星怎么樣?”
“好啊,從前就聽你說海城附近有泡溫泉的地兒,一直沒時間去。”
“那找個沒有飛刀、沒有手術的周末,咱們好好玩兩天。”
鄭仁牽著伊人的手,淺淺淡淡的說著話,心中喜樂。
小區外就是社區醫院,再往前是早市。每天一早,這里有一個集市。晚上,這里就變成了小吃一條街。各式各樣的小吃應有盡有,鄭仁看著小吃攤,心里明悟,難怪常悅瘦不下來…
天氣漸熱,晚上出來遛彎、吃串、喝酒的人越來越多。
“鄭仁,有一天我帶黑子遛彎,一個大姐可喜歡它了,一個串一個串的喂,黑子吃了半個小時。”
謝伊人給鄭仁講黑子的事兒,黑子似乎聽明白了,它用頭蹭著謝伊人的手,像是不讓她告狀。
“我聽說好像狗吃的太咸了不好。”鄭仁努力回想一些碎片知識。
“總得吃點才行吧。”謝伊人道:“要不然少喜、少怒、少優、少思、少悲、少恐、少驚,少吃、少喝,倒是能長壽。這么活著,似乎也太無趣了。”
“嗯嗯。”鄭老板連連點頭,“你說得對!凡事適度就好,太過了的話人生無趣。”
對于伊人的觀點,鄭仁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因為牽著黑子,兩人也沒從熱鬧的人群里走,畢竟有人喜歡狗,有人不喜歡。真要是把誰給嚇到,那就是自找麻煩了。
在一邊的小路走著,黑子知趣的躲在最里面,看樣子應該是謝伊人早都和它“說”過。
集市的煙火氣很重,鄭仁聞在鼻中,心生喜樂。
這,就是人間的味道。
再往前,一個人影蹲坐在略僻靜的小路上,攔住去路。
他手里拎著一個白酒瓶子,仰脖就是一口,也沒什么下酒菜,咕嚕咕嚕喝下去后,咧著嘴無聲痛哭。
鄭仁沒覺得奇怪,喝多了的人千奇百怪的,很多年前他還沒畢業,在附院實習的時候碰到個大哥在醫院急診科里開演唱會。
仔細看了一眼喝酒的男人,系統面板微微泛紅,卻沒有診斷。這是亞健康狀態,沒什么特殊的。
人世間喜怒哀樂,都是常態。鄭仁也沒想著去管,自己是人不是神,哪能管這么多事兒。
鄭仁牽著伊人的手,小聲道:“咱們換個路吧。”
謝伊人輕輕點頭,可是黑子聞到酒味,卻說什么都不肯走。
它直接蹲下,伸出舌頭,哈赤哈赤的看著不遠處的男人。
鄭仁真是愁苦。
都是蘇云那貨,非要給黑子喝酒!看見別人喝酒,它都走不動路。
唉,鄭仁重重的嘆了口氣。
“大兄弟,你這是怎么了?”
鄭仁剛想和黑子好好說說人生、說說道路,準備認真的談一談的時候,一個攤位的老板娘拿著小半盤子別人剩下的花生米走到男人面前。
“吃點東西,空著肚子喝酒一會該難受了。”
“謝謝。”男人紅著眼睛,很客氣的說道。
“這世上沒啥過不去的坎,別傷了自己身子。”老板娘五大三粗的,但心思卻很細膩,粗獷的安慰他。
一句好話三春暖,男人不知道為什么情緒崩潰,被一句話說的嚎啕大哭,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怎么了!”老板拎著菜刀跑了出來,還以為有人要鬧事。
“別嚇人到怪的。”老板娘說道,“這個大兄弟就買了瓶酒,自己蹲馬路牙子上喝,喝著喝著還哭。”
老板看了男人一眼,嘆了口氣。
都是為了生活奔忙的人,要很努力才能活下去,自己可沒心思管別人家的閑事。能把自己的事情弄明白,就算是不錯了。
“沒事,沒事。”男人用手胡亂的在臉上劃拉了一把,道:“我就是心里難受。”
“我爸要不行了,醫生說讓我拉回去,興許還能再看一眼家,看一眼家里人。”
“我心里難受,憋屈的慌。”
“不敢當著家里人的面哭,怕他們也難受。”
“我就找個地兒喝點酒,哭一會就好了。”
男人斷斷續續的解釋道,說著說著,眼淚在臉頰上滑落。
他上半身沒穿衣服,嗚咽的說著和家里人在一起無法說的心里話。
都是陌生人,自己說了也就說了。大醉一場,傾訴壓力,不可能有什么回應。
說完拍拍屁股走人,反正誰都不認識誰。
他也沒指望哭一場會有什么用,都得過日子,誰又有心情來幫自己。
就像是過去的大車店,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很多不能說的秘密憋在心里難受,喝幾兩燒刀子,說幾句和至親好友都不能說的秘密,第二天一早各奔東西。
“病了?什么病?”
男人捂著嘴,正在痛哭著,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聲音不大,有些溫和,但在吵雜的集市里卻沒什么能擋住它傳到耳中。
“醫生說就是老了。”男人嗚咽的回答道,“七十多歲,心臟蹦不動了。”
“有片子么?”
“…”男人怔了一下,他抬頭順著聲音看去。
干凈、整齊的T恤衫,和藹憨厚的面容,路燈在他背后亮著投射來一道影子。
路燈的光在他身后散開,仿佛是光環一樣籠罩在年輕人的身邊。沒有黑暗,只有近乎于無限的光明。
男人心里有一種沒來由的信任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