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看傻了眼。
“教”手術，他以為是和風細雨的說兩句就完事的那種。誰能想到鄭老板下手真黑！
每次止血鉗子敲打在高少杰的橈骨徑突上，夏華都覺得自己的橈神經淺支被無形中被敲打，右手不由自主的抖一下。
可是看高少杰卻沒有這樣的動作，他猜測是鄭老板避開橈骨徑突旁的橈神經淺支，只敲打骨頭，并不涉及到神經，不會對手術有影響。
可是光這樣也很疼啊…
這面開始造影，夏華心有余悸的四周看看，舒緩一下自己緊張的壓力。
這還是在手術臺下面，要是把自己換到高教授的位置，估計自己已經崩潰了吧。
他見麻醉師老黃眉飛色舞的，好奇的問到：“黃哥，你怎么看的這么高興？”
“直播間里偶爾會放教學手術，從外國教授到國內的主任，鄭老板一路敲過來的。沒想到現場看，是這個感覺。”
“老高，鄭老板敲的疼不疼？”麻醉師老黃笑呵呵的問到。
高少杰卻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專心致志的看造影。
鄭仁一邊看，一邊給他講解應該先栓塞哪支血管，在什么位置，為什么要這么做。
夏華聽了一半，就暈了頭。
在他的意識里，只要把腫瘤供養血管都栓塞住也就夠了。
沒想到栓塞血管，在鄭老板這面，還有如此多的說法。上下幾個厘米據說栓塞后的效果都有不同。
患者，也就是自家老爺子的術后疼痛感以及不適感都不一樣。至于術后恢復，也有區別。
鄭老板真是專業。
按照講課的邏輯，夏華想明白了。栓塞的比較輕，術后反應太小，起不到效果。栓塞狠了，術后反應大了，鄭老板還擔心自家老爺子受不了。
很快夏華就已經跟不上鄭老板的思路。
但他心里明白，這臺手術術后的效果肯定特別好，副反應也會很小。
鄭老板選擇了一種創傷最小、收益最大的方式。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啪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隨著止血鉗子敲打高少杰橈骨徑突之后，是鄭老板慢條斯理的講解。
35′23″后，栓塞完畢。
“老高，手術水平有進步。”鄭仁笑著說到。
高少杰一臉嚴肅，他似乎沒聽到鄭仁夸他，而是在琢磨剛剛鄭仁說的那一切。
換了體位，開始下支架。
這步比較簡單，但風險也比較大。
畢竟腫瘤組織已經靠近心臟，有可能支架膨脹后壓迫心臟就是一個驟停。
麻醉師老黃謹慎的站在PICC管道一側，搶救用藥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旦有問題，藥直接就推進去。
他腦海里回憶的都是鄭老板取12cm大血栓的時候，人家御用麻醉師精彩的表現。
當時只有一個一閃而過的畫面，一排腎上腺素，像是子彈一樣，看著就帶感。這個畫面麻醉師看了無數次，每次都覺得這才是手術！這才是搶救！
鄭仁看著高少杰把超滑導絲下進去，隨后道：“老高，剩下的我來，你仔細看，回去后慢慢體會。”
“哦。”高少杰明白，這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一步。
鄭仁準備好支架，忽然瞥見一邊的麻醉師面前準備了一堆搶救用藥，枕戈待旦。
“你這是…”鄭仁抬頭看了一眼迷自己迷的不行的麻醉師。
有人能迷自己，鄭仁表示不理解。
“鄭老板，一旦出現問題，搶救用藥、除顫器、氣管插管什么的都準備好了。”麻醉師興奮的說到。
鄭老板終于注意到自己了！
一定要給鄭老板一種回家的感覺，咱省城醫大附院的麻醉水平不比他御用麻醉師的水平差。
“不用。”鄭仁笑了笑，道：“我會很注意的，這面支架張開的范圍不會誘發異常的心肌電生理反射。”
“不過，謝謝。”鄭仁客客氣氣的說到，隨后把支架順了進去。
“老高，這里支架打開的范圍要注意。”鄭仁道：“靠著心臟的右后壁，咱們要做的是盡量讓食道膨脹開一條路，但還不能刺激心臟。”
高少杰點了點頭。
“這里，有0.87cm就可以了，多少都不合適。”鄭仁擠壓氣囊，食道支架打開。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心電圖。
患者的心電示波只有微弱的改變，但無傷大局。
“老高，這里為什么是0.87cm而不是極限值呢，是因為術后腫瘤缺血后要有一個先水腫壞死的過程。要是極限手術的話，老子也可能在術后23天的時候出現心律失常。”
“現在這樣，心律失常的可能性不大。術后你要檢測食管腫瘤的大小，在腫瘤開始萎縮后，再把支架膨脹一部分。前后大概需要23次手術能徹底打開支架。”
鄭仁做完，把導絲抽出來，轉身下臺。
這手術做的，高少杰想不出來鄭老板有什么沒想到的事情。完美？應該是吧。
不管怎么說，總是要比自己術前的判斷嚴謹、精密了許多。
“手術做完了，術后沒什么特殊要注意的。”鄭仁和夏華交代道，“就是要做很多次復查，你做好老爺子的工作。”
說著，鄭仁剛想走，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勾住自己的衣服。
他回頭看，見夏華的父親伸出手，努力抓住自己衣服的一角。
“老爺子，哪不舒服么？”鄭仁湊過去大聲的問到。
老爺子用力的搖了搖頭，但動作微不可見，他的身體已經瀕臨衰竭，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都很難做出來。
鄭仁看著老爺子渾濁的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見老爺子的嘴唇微微的動了動，他把耳朵貼過去。
“謝…謝…”老爺子用盡全力的說到。
鄭仁笑了，握住老爺子的手，大聲的交代了一些事情。有些事兒，其實最好的是和患者本人說。
本人能配合，治療過程會事半功倍。
“很快會好起來的，想吃什么讓夏華給你做！但是您要注意，到時候別吃太多東西，還是要少食多餐！”
老爺子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氣密鉛門打開，手術室的護士開始忙碌起來。
忽然巡回護士走進來，她湊到高少杰身邊小聲說了句話，高少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