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的朋友有些詫異,畢竟鄭仁看起來那么年輕。
但醫院的事兒他不懂,來求人看病,也不好多說什么。老賀怎么說,他就怎么聽。
“鄭老板,您好。我叫張國輝,您叫我…”
老賀的朋友打了個招呼,發現自己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看老賀那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應該讓這位鄭老板叫自己小張。可是他的年紀,估計不到三十。
“沒那么客氣。”鄭仁笑道:“張哥,走吧,我帶你去找崔老看看。”
來到崔老的診室,老人家正戴著花鏡在看資料。
見鄭仁和患者一起進來,他緩緩抬起頭,把花鏡摘掉,問了問情況。
“坐吧,說說怎么得的病。”崔老慢悠悠的問道。
這回張國輝覺得事情終于走上了正軌,看病么,還是老大夫更值得信任。
“崔老,是這樣。”張國輝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我在12…現在說應該是13天了,13天前,被蚊子咬了一個包。特別癢,但是在左側的這里。”
他指了指眼瞼。
“后來過了5天,就跑到右側的這里。”
他又指了指自己右側的下眼袋。
“特別不舒服,也不敢撓,怕把眼睛給撓壞了。”張國輝苦惱的說道。
“第一次,你確定是蚊子么?第二次,有沒有被蚊子咬到?”崔老問道。
“確定!”張國輝很肯定的說道:“第一次我覺得疼,就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啪的一聲,可疼了。”
幾人都忽略了他的形容。
“我看了一眼,的確是蚊子,還帶著血。”張國輝道。
“第二次呢?”崔老問道。
“第二次沒感覺有蚊子咬我,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發現右側的這里開始癢。照鏡子一看,又有一個包。”
“我還以為家里進了蚊子,我沒注意到,就沒注意。”
“后來過了3天,眼皮上的包沒了,胳膊上長了一個包。”
說著,他脫下外衣,露出左臂。
張國輝的左臂肱二頭肌附近有一個直徑3cm的破損,周圍紅腫,中間有一個白點。
“小鄭,去找周立濤要一個切開包。”崔老道。
張國輝嚇了一跳。
切開包,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崔…崔老,就在這兒…切?”張國輝說話都不利索了。
“不切,我就是看看。”崔老依舊慢條斯理的說道。
張國輝很謹慎,小心的問道:“崔老,您可別騙我。這面跟我說著話,那面就直接動刀,我見過。”
“哦?你見過什么?”崔老問道。
“我同學肩關節脫臼,我陪他去醫院。大夫讓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我們開始說學校的事兒。正說得開心,他一下子把我同學的肩膀給拽下來了。”
鄭仁剛好取切開包回來,順手還帶著碘伏、棉簽。
聽張國輝的敘述,鄭仁笑了。
這就屬于形容某些事情,極度夸張的那種。
肩關節脫臼,因為肌腱的力量,肱骨頭離開關節盂后會向上,形成畸形。
治療也簡單,坐在椅子上,向下拽,肱骨頭就回到關節盂里,恢復正常解剖組織結構就可以了。
拽下來,這種形容簡直太夸張。
“放心吧,不會的。”崔老溫和的笑道:“給你變個魔術。”
“嗯?”張國輝怔了一下。
“你看見傷口里的白點了么?”崔老道。
“看見了。”
崔老手里拿著鉗子,輕輕點在白點上,一觸即離。
那個白點直接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張國輝的注意力還在崔老手里拿著的止血鉗子上,他琢磨著崔老肯定是用鉗子把什么東西給夾出來。
老人家看著年歲大,可是手速卻真快啊,自己都沒看見他有什么動作。
外科大夫畢竟是外科大夫!姜么,也還是老的辣。
“確診了。”崔老道,“是蚊蟲叮咬感染的匐行惡絲蟲。去做個小手術,把包塊切掉就好了。”
“啥?”張國輝怔住了,“不是都取出去了么?”
“剛才我就是碰一下蟲體,它就鉆進去了。”崔老道:“一般這種只在表皮游走的寄生蟲,有明確蚊子叮咬病史的,都是匐行惡絲蟲。”
“…”張國輝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沒想到還真是身體里長蟲子了。
一想到有蟲子在表皮里蠕動…張國輝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別怕,沒事的。”崔老道:“這種蟲子主要感染的哺乳動物是犬科,在人體里,除了總是游走外,沒什么特殊的副反應。”
“為啥?”張國輝下意識的問到。
“由于因為在人類身上無法完成生命周期,這種寄生蟲的危害其實也不算太大。”崔老看了他一眼,道:“正好小鄭在,就直接去換藥房切開吧。”
鄭仁點了點頭。
“疼么?”張國輝有些害怕。
“打麻藥的。”老賀親眼看見鄭仁自己把蟲子從胳膊里挑出來,已經有了一些免疫力,所以不是很害怕,“再說,要是不挑出來,越長越大,最后就晚了。”
“不會的,頂多長2年,最長的只有1.8米。”蘇云往火上澆了一勺油。
張國輝有點蔫,不過鄭仁也不是很在意。
膽子小的人多了去了,急診科陪著媳婦來縫合,自己見血就暈過去的大老爺們也不少。
所以還是讓老賀來勸好一些。
他問道:“崔老,您剛才是怎么確定的?”
“我看過78例匐行惡絲蟲的患者,這是第79例。”崔老慢慢悠悠的說道。
鄭仁和蘇云頓時無語。
況且崔老七十多歲,還能記得這么清楚。
重要的是匐行惡絲蟲這種比較少見的疾病,他老人家也不為了發表論文,就是隨便記住,下次看病的時候想起來。
什么是豐富的臨床經驗?
這才是!
什么是專業?
這才叫專業!
“1917年前蘇聯的醫療工作者報道了從人眼中取出該蟲幼蟲的首個病例,然而當他分析了蘇聯及國外的文獻后,得出結論:在人體發現的有被膜的未成熟的雌性絲蟲都屬于匐行惡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