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鄭仁把血管CTA做到極限程度,也沒能找到胸12腰1椎體靠近背側有什么異常血管增生之外,所以證據都指向是老賀的操作失誤、引發出血、壓迫神經,造成患者截癱。
但鄭仁沒有放棄。
連異常增生的血管都沒有,老賀這種成手的麻醉師能犯低級錯誤?
況且胸12腰1進的針,出血位置卻在胸89椎體,差的也太遠了。
肯定有問題!
鄭仁眼睛瞇起來,腦海里根據各種不同的片子,瘋狂的搜索著類似的文獻報道。
時間過的飛快。
10分鐘后,蘇云帶著老賀回來,見鄭仁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屏幕前。
蘇云沒說話,而是把老賀送回麻醉科,又跑了回來。
他這回很安靜,沒有嘮叨什么。他默默的坐在鄭仁身邊,一同看著片子。
老賀也算是自己人,遇到這種事兒,沒人能甘心。
快到上班時間,梁博士換完衣服,走了進來。
“咦?鄭老板?您怎么在?”梁博士驚喜的問道。
鄭仁依舊如老僧一般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塊石頭。
蘇云回頭看梁博士,搖了搖頭。
“云哥兒,怎么了?”梁博士湊過來小聲問道。
一邊問,他一邊看向片子。
片子很簡單,梁博士看一眼,也怔住了。
應該不是外傷,難道是醫療事故?梁博士很聰明,很快猜到了事實真相。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他覺得很憋屈。這次倒霉的不知道是誰,但那種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的哀傷卻彌散在心里。
CT室上班的醫生越來越多,但鄭仁充耳不聞,看著片子一動不動。
褚主任進來,準備交班。見鄭仁在,笑著問道:“鄭老板?今兒得閑?”
“褚主任,毛處長手術出事兒了,老板在看片子找問題。”蘇云連忙站起來,湊到褚主任耳邊小聲解釋。
他沒提老賀。
即便是到了現在,蘇云也有一絲希望,死死的握著老賀的手,說什么都不肯松開。
只要老板還沒站起來說不行,那就意味著有救!大半年的時間里,無數的事情給蘇云留下這么一個“錯覺”。
“呃…”褚主任怔住了。
毛處長?
他顧不得想鄭老板和毛處長之間的矛盾八卦,而是看向片子。
“麻醉的事兒?”1.25秒后,褚主任就看明白了。
這張片子基本一目了然,出血是板上釘釘的。而這個位置的出血,明顯是硬膜外麻醉失誤造成的。
見蘇云動作很輕的點頭,褚主任知道事情大條了。
“鄭老板在看什么?”褚主任問道。
蘇云嘆了口氣,沒有往日的跳脫,而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
褚主任剛想說話,手機響起。
“喂。”
“好,我這就過去。”
簡單對話,他把電話掛斷。
“全院會診,估計鄭老板一會也得去。”褚主任道。
蘇云點了點頭。
作為保健組成員,遇到這種大事兒,就不可能不去參加全院會診。
褚主任有些可憐的看著鄭仁,道:“蘇醫生,是脊柱內血管破裂出血,診斷是確定的,絕對不可能有錯。”
這一點蘇云也認可。
“和鄭老板說聲,別太傷神了。”褚主任說完,也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早交班是不存在的了。
很快,鄭仁的手機響起。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
鄭仁像是沒聽到,眼睛瞇成一條縫,盯著屏幕,好像那上面有花一樣。
蘇云無奈,把手機接起來。
“鄭老板,全院會診。”孔主任的聲音傳出來。
“主任,是我。”
“哦?你也在,正好不用給你打電話了。”孔主任道:“說是毛處長癱瘓了。”
“老板在看片子,我們馬上趕過去。”蘇云道。
“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孔主任還不明真相,他還在八卦著。
還沒等問詳細情況,手機卻被蘇云直接掛斷。
孔主任沒生氣,而是意識到出大事兒了!
蘇云這小子雖然愿意懟人,但對老同志還是很尊重的。這次說完事兒直接掛電話…
“老板,全院會診。”蘇云小聲說道。
鄭仁沒說話。
“老板,傻了?”蘇云碰了碰他。
“別說話。”鄭仁呵斥道。
隨后,手臂揚起,想要把蘇云的手抖掉。
“你特么更年期啊,脾氣這么不好。”蘇云怒道。
老賀出事,誰都不想。雖然毛處長和醫療組不對付,但也沒人希望她癱瘓。
蘇云特別鄙視鄭仁這貨遇到事兒就鉆牛角尖兒的性子。
罵了一句,鄭仁揚起來的手臂定住了。
這是…
“我知道了!”鄭仁猛然大喝一聲。
聲音像是炸雷一樣,在CT閱片室里滾滾響起。
“怎么回事?”蘇云愕然問道。
“全院會診?”鄭仁問道。
“嗯。”蘇運道:“已經過時間了。”
鄭仁站起來就跑,根本不給蘇云解釋。蘇云跟在后面,想問卻抓不住鄭仁人影。
算了,反正馬上全院會診,這貨肯定要全都說出來。
急也不急在這一時。
兩人穿著便裝,跑進機關樓。
來不及坐電梯,順著防火通道一路跑上去。
敲門,進去,吳教授剛好介紹完病情,投屏上出現的是胸腰段的CT片子。
“怎么這么不穩重。”袁副院長緊縮雙眉,看著鄭仁斥道。
“對不起,院長。”鄭仁連連道歉。
“去坐下,有什么事兒,匯報完病史之后再說。”袁副院長道。
鄭仁瞥了一眼,見老賀垂著頭,腦袋幾乎要插到桌子底下,坐在一個角落里。
他徑直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沉聲道:“頭抬起來。”
“鄭老板…”老賀聽到鄭仁的聲音,努力抬起頭。
頸椎嘎嘎作響,整個人暮氣沉沉。
“不是你的事。”鄭仁肯定的說道。
“啊?”
來全院會診前,大家都有所耳聞,雖然不是很詳細,但大約知道是麻醉出事,導致椎體內血腫壓迫神經。
片子在投影儀上出現,在場的眾人就算不是影像專科的,也多少能看出點端倪。
出血是肯定了,這一點毫無疑問。
不是麻醉師的事兒,還能是術者的事兒?
吳教授聽到鄭仁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