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鄭仁聽到枕邊手機在響。
原來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手機吵醒的。
看外面的天,已經有了亮光,估計六點多了。還好,還好。
鄭仁拿起手機,見是孫主任的電話,整個人都立刻精神了。
這種下意識的變化是被嚇的,而不是出于對孫主任的尊重。
11個月的孩子,生理結構和成人有區別。恢復期也會有細微的差別,這一點海城市一院完全沒有經驗。
但當時的情況,急性的腸套疊,完全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送去省城的兒童醫院。
畢竟打開腹腔后腸管已經出現缺血的情況,要是再耽誤幾個小時,怕是真的得截一段腸子了。
忐忑的接起電話,孫主任的聲音傳出來。
“鄭總,我這面有個老鄉,考慮急性腸梗阻。一早來找我,已經收入院了。”孫主任道:“我這面的情況你也知道,能不能麻煩鄭總幫忙做手術?我怕我…”
哦,原來是這樣。
鄭仁放下心,身體一軟,重新癱在床上,笑呵呵的說到:“沒問題,孫主任,我這就去看。”
說著,掛斷了電話。
楊磊那面也醒了,本來一臉緊張的盯著鄭仁。他也被弄怕了,連著工作了三十多個小時,誰不希望能安安靜靜的休息休息。
不過聽鄭仁的話,應該是普外二科的事兒,楊磊也放松下來。
“鄭總,手術的話,要我上去配臺么?”楊磊問到。
“不用。”鄭仁道:“只是腸梗阻而已,沒事。”
楊磊心情微微異樣,看著鄭仁起來,披上白服走出去,嘆了口氣。
腸梗阻,在普外科來看,可大可小。
要是經常發作的腸梗阻,打開腹腔,里面粘的一塌糊涂,游離、松解,是相當考驗一名普外科醫生技巧的。
可是鄭仁竟然直接說,只是腸梗阻,還而已。
這得多大的底氣。
似乎自己距離以前的小伙伴,越來越遠了。楊磊有些迷茫,發了會呆,就起床洗漱準備交班回家了。
鄭仁一路來到普外二科,值班的住院總和鄭仁認識,同屆分來的。他見鄭仁過來,連忙招呼道:“鄭總,是孫主任找你來的吧。”
“嗯,什么患者?”鄭仁問到。
“患者是個65歲男患,因腹痛伴肛門停止排氣排便4天入院。”普外科的醫生向鄭仁匯報患者病情。
越說,他的口氣就越是有些生硬。
畢竟,都是都是一起分來的,現如今在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道深不可見的鴻溝。
要是能一直保持平靜,這住院總倒也算是個人物了。
可是不管再如何不高興,不愿意,該尊重上級醫生醫囑,還是要尊重的。
“患者于1天前無明顯誘因下出現中上腹疼痛,表現為陣發性絞痛,疼痛劇烈,無法忍受。發作一陣后可自行緩解,同時伴有肛門停止排氣排便現象。無惡心嘔吐,無腹脹。于當地醫院對癥治療后無明顯好轉,今晨來我院就診。”住院總說完,看了鄭仁一眼,道:“鄭總,片子只有腹部CT,你掌一眼?”
“好。”
鄭仁也沒先去看患者,進了辦公室,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先行閱片。
患者的片子是下面縣級醫院檢查的全腹CT,分辨率比海城市一院的CT略差,但勉強能看。
“下面的報告是——腸道術后改變,部分腸管擴張,可見液平,局部腸壁增厚,腹腔廣泛脂肪密度增高,腹腔少許積液。”普外二科的住院總說到。
這也是普外科的“毛病”。
講真,能真的看懂CT片子的醫生,不是很多。這里的看懂,是真正的懂,而不是似是而非,或者只看個大概。
很多醫生習慣于先看報告,再和自己看到的情況結合判斷。
鄭仁沉默,專心看片,普外二科住院總的話根本就沒聽到。
住院總說到一半,也意識到這點,撇了撇嘴,抱著膀站在一邊。
過了幾分鐘,鄭仁疑惑,拿出手機。
“富貴兒,來十二樓普外二科。”鄭仁道,“找不到的話,讓楊磊帶你來。”
住院總心里樂開了花。
裝,讓你裝!看不懂片子,開始找外援了吧。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到海城市一院急診病房的事兒,全院幾乎都知道了。
在經歷了前期的驚訝后,漸漸地,大家都習以為常。
也沒人關心一個外國教授來海城到底干什么,都是看個新鮮。
住院總心里鄙夷,但嘴上沒說,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掛著淡淡的笑容。
很快,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大步來到普外二科。
“老板,嘎哈呀?”教授進屋就問到。
“富貴兒,來看看這個片子,我怎么覺得不對勁兒呢。”鄭仁正托著腮,仔細閱片。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湊過來,他沒敢擠鄭仁,而是用肩膀把普外二科的住院總擠到一邊去。
住院總也沒敢報怨,只是換了一個位置。
他有些期待鄭仁出丑,但患者是自己的患者,要是手術做呲了,自己也得跟著受牽累。
當患者躺在病床上,也許他的親人希望他死,也許他的孩子希望他死,也許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希望他死,只有他的床位醫生希望你能活著——至少活著辦完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大門。
住院總的心情有些復雜,目光更是復雜。看著鄭仁和金發碧眼的教授共同閱片,仿佛穿越了一般。
“老板,這片子有問題。”教授瞄了一眼,道:“這里,這里,這里!”
他伸手,用手指連點了三四個地方,說到。
教授說的,也正是鄭仁的疑問所在。
CT平掃,每一個斷層間隔時間只有幾毫秒。可是在片子上,能看出細微的差異。
這也是鄭仁疑惑的地方。
“老板,這旮沓有問題,還是打開看看吧。”教授看了三分鐘,說到。
鄭仁默然,只是看著患者的片子,沒有同意教授的看法,但是也沒表示反對。
片子上的異常,給鄭仁一種感覺,就像是孕婦懷孕一樣,這位65歲的男性患者肚子里孕育了一個生命。
這特么也太天方夜譚了一些。
可是無論鄭仁從什么角度去分析、重建,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古怪!
“患者在幾號病房?”鄭仁決定,還是先看看患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