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先維持正常治療。”鄭仁說到:“我聯系了潘主任,看看院里能不能減免部分費用。要是患者家里湊不齊,這個錢我交了。”
“平時請我們吃飯,都吃小串。老板,你啥時候這么大方了呢?”蘇云習慣性的噴了一句。
“心里不舒服,心意不順。”鄭仁淡淡說到。
蘇云也同意鄭仁的做法,甚至他心里也有其他打算。
患者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命用牙咬住氣管插管,這種求生的舉動,只要是在場的人沒有不動容的。
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最后結果,聽天由命好了。
不過噴鄭仁,也是蘇云的習慣使然。
嘴里叫著老板,身體卻很誠實,一看鄭仁那張木頭一般的臉,蘇云就想找各種辦法噴他。
兩人出了ICU,鄭仁看到那個跪在患者父母面前的小伙子頹然無力的坐在地上,眼睛里一片死灰。額頭上,鮮血淋漓,看著有些慘烈。
“蘇云,帶他去包扎一下傷口。”鄭仁道。
“稍等會,我怕你吵架吵不過人。”蘇云道。
鄭仁點頭。
蘇云的這個擔心,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事實。
患者父母,有著天然的大義。
鄭仁,也就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說破大天,也就是個陌生的大夫而已,有什么權利決定是不是需要治療?
具體的法律條款,鄭仁不懂,他做的一切也只是一時義憤。
現在略冷靜下來,絕不后悔,但一想到要面對冷漠的家屬,鄭仁也有些頭疼。
“那我帶他去包扎,你和患者家屬溝通。”鄭仁道。
蘇云驚訝,眼睛瞪得像是燈泡,“老板,你特么也太無恥了吧。”
“還好。”鄭仁笑了笑。
“對了老板,咱倆還得去做64排,趙姐在等著呢。”蘇云忽然想起這事兒,鄭仁又是一陣頭疼。
不過…還好吧。
這面自己要是一走,患者家屬施加的壓力必然會落到ICU醫生的身上。
倒不是ICU醫生不想患者活,這時候要頂著無數的麻煩,甚至被患者家屬毆打的風險。一個女醫生,鄭仁怕她扛不住。
“你告訴趙姐一聲,咱們略晚點過去。”鄭仁道,“要是趙姐那面有事兒,那就明天中午吧。”
蘇云點頭,鄭仁想要叫患者家屬,但直到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連患者的姓名都不知道。
是不是太沖動了?鄭仁捫心自問,答案是否定的。
不知不覺中,鄭仁已經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這可怎么辦?鄭仁有些麻爪。
算了,就守在門口好了,要是家里硬闖進去,把人抬出來,也得有人跟他們抗一抗不是。
沖擊監護室,把人強行抬出去,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鄭仁想了想,馬上給范天水打了個電話,讓他上來幫自己一把。
打電話的時候,另一個電話打進來,鄭仁耳邊響起“嘟嘟”聲。
這一晚上,電話好多。
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
鄭仁回撥。
“鄭總,我是林嬌嬌。”
“林姐,你好。”鄭仁很客氣,“我這面有點事情想要咨詢一下律師,正好最近接觸的律師是你那面的葛律師,方便把他的電話給我么?”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林嬌嬌佯裝生氣,訓斥道:“有事兒找你林姐,只要我能辦的,絕對不含糊。”
“謝謝。”
“你先忙。”林嬌嬌感覺到鄭仁說話聲音中帶著一絲急躁與憤怒,老于人情世故,知道這時候不方便說話,便直接掛斷電話。
鄭仁略放心,最起碼能咨詢一下專業的律師。
要想硬氣起來,一定要在道理上站穩。要不然,就算是想一腔子熱血灑出來,都找不到地兒。
正聯系著,兩個人走了過來。后面跟著一個黑色、破舊的平車。
“我閨女呢,什么時候推出來?”男人說到。
鄭仁看著他的眼睛,想要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一點點,可是他完全做不到。
“我是市一院的大夫,剛看完患者,我認為她的病是有救的。”鄭仁沉聲說到。
“沒錢!”
“不救!”
患者的父母異口…也不同聲的說到。
“為什么?”鄭仁皺眉。
“不為什么,你這是什么意思?你算老幾?趕緊滾,俺們接俺閨女回家了。”男人橫了鄭仁一眼,粗暴的說到。
“錢的事情,可以商量。”鄭仁用肯求的語氣說到:“手術我可以做,有關于手術的費用…”
“你在這兒嗶嗶啥!”后面推著平車的人搶上前一步,呵斥道:“趕緊的,鄉下的路不好走,咽氣了還要火化,這一晚上有的折騰了!”
“不要!”患者的小男朋友這時候反應過來,腿腳酸軟,連滾帶爬的來到患者父母面前。
他已經沒力氣哀求了,只能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哪怕一秒鐘。
鄭仁嘆了口氣,說到:“患者還有救,不至于…”
“都說了,你滾到一邊去,別嗶嗶!”后面推著平車的人惡狠狠的說到,胡蘿卜粗細的手指指著鄭仁。
“哎呦呦…”一只大手忽然出現,握住指著鄭仁的手指,微微扭了一個角度。
沒有傷,只有疼。
那人的身體隨著扭轉出一個可笑的弧度,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力量。
“跟誰說話呢,指指點點的?”直到這時候,范天水才冷冰冰的說到。
先一招制敵,然后再嗶嗶,用力也恰到好處,不會造成傷亡,卻又瞬間瓦解對手的戰斗力。
經驗老道,手法熟練。
范天水這段時間看樣子沒少學東西。
要不然,以他從前的本能,肯定是一招制敵,不死也要重傷。
這是國內,不是沙場,要真是那樣的話怕是范天水早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來了。”鄭仁心里松了口氣,有范天水在,又能拖延點時間。
可惡的是,那個葛律師為什么還不打電話來?
有些法律上的問題,鄭仁也不清楚,所以做事情沒辦法用力。
一個不小心,必然會踩到紅線上。
“你誰呀,干嘛打人!”男人色厲內荏,腳步略往后退了退,生怕范天水暴起傷人。
“好好說話,別跟鄭總比比劃劃的。”范天水嚴肅說到,隨后放開握著的手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