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城市一院,剛好過了下班的點。
鄭仁先和老潘主任匯報了一聲,隨后又給謝伊人打了個電話。
小伊人已經回家了,鄭仁不在的這一天,非常安靜,沒什么事兒。
這又被蘇云拿出來一頓噴,柯南體質,到哪都是一大堆病人之類的。
鄭仁沒去搭理他,換了衣服,帶著蘇云開始查房。
病房里很安靜,昨天收的那個要結婚,檢查出來肝癌晚期的女患者不在病房。
也沒點滴,患者不在病房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鄭仁沒有詫異。
來到最里面的病房,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像是走之前一樣,坐在患者的床頭,沒有絲毫倦意。
“富貴兒,患者狀態怎么樣?”鄭仁問到。
“老板,你回來了!可想死我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站起來就要給鄭仁一個大大的擁抱。
“問你話呢!”鄭仁沉聲呵斥,教授這才想起來,這里是海城。
“老板,患者狀態特別好,沒有任何不適主訴。”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向鄭仁匯報道:“我覺得明天一早,可以把尿管撤掉,試試看排尿的情況。”
“術后第二天,時間有點早。”鄭仁直接否定了教授的說法,“至少要三天,第四天一早可以試一試。”
“好的,老板。”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從科研人員的角度考慮問題,只是想搜集第一手的資料,大不了從新下尿管好了。
而鄭仁是從一個臨床醫生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就算是栓塞手術做的特別好,增生的前列腺組織要壞死,至少也得三天時間才能有質的改變。
定下來大的原則,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又向鄭仁匯報了患者術后所有的生命體征、尿量的變化。
一切了然于胸,鄭仁離開了病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還要親自堅守在病房里,這一例患者,對他來說簡直太重要了,一切數據教授都要拿到第一手的。
回到辦公室,鄭仁和值班的常悅打了個招呼,找了一臺電腦坐下。
鄭仁調閱出來她的資料,見64排CT三維重建已經做完了,他忽然頭大了起來。
“蘇云,我想去做重建。”
“老板,要不給你自己買一臺機器得了。”蘇云噴到,“和CT室打交道這么久了,你也不去聯絡一下關系,光靠我刷臉?”
鄭仁大汗,蘇云說的似乎有那么一點點道理。
“我記下了,有時間會加強和CT室的聯系的。”鄭仁道:“你看一眼,今晚、明天能不能做。”
“你咋這么多事兒呢?!”常悅不高興了,瞪著蘇云,斥到。
要說有誰是蘇云不敢噴的,那么常悅肯定占據了一個名額。
常悅一橫眼睛,蘇云就會慫,這已經經過了事實的驗證。
沒辦法,蘇云訕笑了一下,誰讓自己喝不過她呢,還是別自討沒趣了。真要是逼急了,常悅說晚上請自己吃飯,最后還是很無趣。
拿起電話,蘇云開始聯系起來。
鄭仁則開始看患者的各項化驗指標。
甲胎蛋白2000,肝功能看上去還不錯,但是膽紅素、總膽汁酸之類的指標已經開始有些高了。
這意味著腫瘤組織浸潤下,肝管有破損。
整體指標還不錯,除了肝臟外,暫時沒看到有轉移的跡象。
那就等著找機會自己去CT室做個64排CT三維重建,然后就給患者做手術好了。
“老板,你運氣真好,趙姐在加班,讓咱們半個小時后過去。”蘇云道。
“好的。”
“你別忘了找時間感謝一下趙姐。”蘇云叮囑。
人情世故,鄭仁可以不在意,但蘇云必須在意,這也是一個完美助手必須做的。
“知道了。”鄭仁抬起頭,想了想,道:“去看一下貫穿傷的患者。”
還有半個小時,去的太早也沒意義,鄭仁和蘇云便去ICU瞄一眼。
下了電梯,還沒到ICU,鄭仁就聽到ICU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人在爭吵著什么。
ICU是負責給全院擦屁股的科室,費用巨高,很多患者家屬都會對進去之后一天一夜一萬塊錢的醫療費用表示異議。
吵吵鬧鬧是正常的,不吵不鬧才不正常。
轉過走廊轉角,鄭仁愣了一下。
一個看起來很面熟的年輕人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是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他們正在和ICU的醫生說著什么。
鄭仁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我們放棄,就這樣吧。”中年男人冷漠的說到:“簽字書呢?我不認字,摁手印行不行?”
“叔,求求你了,不要放棄。”年輕人跪在地上,惶恐到了極點,聲音顫抖,“我去借錢,不用家里拿錢,真的不用,一分錢都不用。”
鄭仁身上驟然一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小伙子,沒用的。再說,跟你有什么關系?”中年男人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情,好像眼前的年輕人耽誤了他的事兒一樣。
“叔,請您別放棄,別簽字,我這就去借錢!”年輕人淚流滿面,哀求著。
“你以為我不想給她治病嗎?”中年人冷漠說到:“她是從小就有毛病,鎮子上的大夫看過了,說是活不到30.既然已經這樣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鄭仁又打了一個寒顫。
由內而外的,心中一片冰寒。
蘇云的眼睛瞇了起來,眼神如刀,看著說話的那個男人。
“叔,求您了!”年輕人跪在地上,也沒什么好辦法,一個頭磕下去,砰的一聲。
旁邊有其他在ICU住院的患者家屬圍觀,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不忍的神情。
“怎么回事?”鄭仁來到ICU醫生身邊,小聲問到。
“他們是先心病女孩的父母。”ICU醫生臉上的神情表明了她的態度,“聯系上他們后,來了直接說放棄搶救。”
“據說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老家殯儀館的車,現在就要拔管,把人抬回去一把火燒了。”
嚴寒籠罩,大雪紛飛,小刀子一般的風卷起雪,在鄭仁心頭飛呀飛的。
隨即變成冰,
落下,
砸在鄭仁心頭。
一位在南方工作的師哥說的,不是他親身經歷,也是喝酒聽其他醫生遺憾說起。有些年頭了,偶爾會想起。遇到這種事情,醫生真的很無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