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軍侯!”
當看到那個干瘦的將領時,商人們都歡呼了起來。
“這位可是水軍第一悍將,在交趾時,曾領軍攻上升龍城,叫罵交趾皇帝。”
“此次竟然是他帶隊,這事情有些不對吧?”
一個商人嘀咕道;“出海貿易罷了,哪里用得著常軍侯來?”
常建仁上了岸,和蘇晏寒暄幾句,隨即就跟著去了市舶司。
兩人都是沈安的人,漸漸少了生疏。
“水軍出發前,沈龍圖說此次出海主要是為了大食人。”
常建仁的老鼠眼里全是厲色,“大海是大宋的大海,大食人在中間做了多年的馬車夫,掙得盆滿缽滿,這等局面該變變了。”
“老師給某寫了書信。”蘇晏笑道:“老師說大宋目前的大敵是遼人,隨后大宋就該把目光投向大海。大宋的人口會持續增長,而國中的土地和各種資源都不夠用,海外卻處處都是沃土…”
“到時候還得移民海外。”常建仁這句話一說出來,蘇晏就笑了:“這等話不是自己人老師不會說。”
常建仁感激的道:“沈龍圖教導了某許多關于海外之事,若非如此,某也不能短短數年就能如此。”
現在他以都虞侯的職務率領水軍主力南下,這就是一個信號。
“莫非你要接掌水軍了?”蘇晏拱手道:“如此倒是要恭喜了。”
常建仁搖頭,“此次回來大概就差不多了。”
這次單獨領軍就是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常建仁起身道:“還有個好東西,可想看看?”
“什么好東西?”蘇晏問道:“可是汴梁的特產嗎?”
“不,是水軍的特產。”
稍后幾艘戰船搭載著常建仁和蘇晏出海了。
一路到了無人的地方,常建仁依舊派出了戰船在遠處游弋,攔截可能出現的船只。
“這般慎重,讓某倒是倍加期待了。”
蘇晏站在船頭,常建仁就在左前方指揮。
“開始吧。”
隨著命令,前面的一艘戰船突然出前,隨后一艘小船被拖到了它的側面,解開繩子后,孤零零的在那里打橫。
“這是水軍最新的戰船。”常建仁露出了微笑,“沈龍圖為了這艘船耗費了不少心血,水軍的船廠都被他罵的抬不起頭,幾番更迭,這才弄了出來。”
“這艘船看著沒什么特異啊!”
蘇晏仔細看了,那艘戰船和自己所乘坐的這艘并無什么差異。
常建仁笑道:“船隊隨后就會出發,在出發前這艘船必須要試試,所以你有福氣了。”
聽他說的這般神秘,蘇晏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點。
那艘戰船的側舷突然打開了幾個口子,隨后幾個粗大的管子就被推了出來。
“那是什么?”
蘇晏久在杭州,不知道軍中如今的變化。
“火炮!”
常建仁的眼中全是期待之色。
“做什么的?”
蘇晏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悶雷般的轟鳴聲。
側舷那四個口子里冒出了硝煙,幾個黑點沖了出去。
黑點一路前行,最終落在了那艘小船的周圍,濺起了無數水花。
“轉向了。”
戰船開始轉向,把另一側轉了過來。
依舊是硝煙和轟鳴,隨即四枚黑點飛了出去。
這次小船沒有那么幸運,被一枚黑點擊中,頓時木屑橫飛…
“再來!”常建仁不滿的道:“命中率太差了!”
邊上有將領解釋道:“軍侯,兄弟們這一路都沒操練過,有些手生了。”
“若是遇到了敵船,可也手生嗎?”
常建仁怒了,壓力就傳達了下去。
隨后的兩輪打擊很是精準,八中二。
“在這個距離還算是不錯,若是拉近了來打,一輪就能干掉這艘船!”
小船變成了碎片,漸漸消散。
“沈龍圖讓咱們帶著這艘戰船出來測試一番,最好主動尋求大食人開戰。”
常建仁想起沈安說這話時的模樣,不禁就笑了起來,“若是好,以后水軍都會改成這等戰船。”
蘇晏問道:“那火炮是用何物打造的?”
“銅。”
蘇晏一怔,“那可不便宜。”
“是啊!”常建仁唏噓道:“待詔說了,水軍要想換了這等火炮戰船,都得出去掙錢。只是某想著交趾沒了,高麗那邊窮,最有錢的也就是大食那邊了。”
這話說的平靜,可蘇晏卻知道即將到來的的全是血腥。
大食人要倒霉了。
“以后的大海就是大宋的大海了。”
常建仁躊躇滿志的道:“海外有礦山,有良田。大宋那些百姓沒地種,盡可出去,到時候水軍為他們護航,一路去到了新地方,開墾田地,挖掘礦石,大宋…會越來越強大!”
蘇晏點頭,“對此某深信不疑!”
秋天的汴梁落葉紛飛,沈家,芋頭在讀書。
他看著窗外的落葉,突然問道:“姑姑,爹爹要回來了嗎?”
果果瞪眼道:“專心讀書。”
“哦!”
芋頭低頭看書,卻想起了秋葉落下時,爹爹就會回來的話。
想了想,他抬頭道:“姑姑,爹爹該回來了。”
果果雙手托腮,沒好氣的道:“難道你有千里眼?”
“有!”芋頭做個鬼臉。
“郎君回來了!”外面傳來了莊老實的喊聲。
嗖的一下,芋頭就消失了。
“慢些!”
果果也歡喜的跟了出去。
還沒到前院,風塵仆仆的沈安就進來了,他一把抱起芋頭,沖著聞訊趕來的楊卓雪和果果點點頭,“為夫還得馬上進宮,這是從遼國弄來的,收好。”
“毛豆!”他放下芋頭,又抱起了不情不愿的毛豆,“可想爹爹了嗎?”
楊卓雪接過包袱,埋怨道:“一家子只想著您能平安歸來呢!禮物什么的…呃!”
她打開了包袱,眼睛就離不開了。
“哇…”
包袱里散亂的放著幾十顆大珍珠。
注意了,是大珍珠。
在沒有人工養殖的時代,珍珠屬于寶物。
汴梁的權貴就以擁有珍珠手鏈和項鏈為榮,其他人能有一枚珍珠鑲嵌在發釵上就可以偷笑了。
楊卓雪見過些貴婦人們的珍珠飾品,可大小真的沒法比。
若說那些人的珍珠是孩子,那么這數十顆大珍珠就是巨人。
她驚訝的問道:“官人,這怕是宮中才有的寶貝吧?”
“對,就是宮中的。”沈安得趕緊走了,“這東西你和果果看著分,隨便弄些什么。”
“這等寶物該進獻給官家。”楊卓雪覺得自己有些虛偽,一邊說著違心的話,一邊心痛。
“官家不喜歡這個。”沈安說道:“為夫走了啊!”
楊卓雪和果果面面相覷。
“官人去哪弄來的寶貝?”
沈安一路進宮,半路上遇到了陳忠珩。
“又先回家了?”陳忠珩一臉我早已看破你的姿態。
“回家看看妻兒。”
沈安問道:“你的晏月呢?”
陳忠珩聞言臉上就多了柔情,“在家里呢!”
沈安看看左右,摸了兩枚珍珠遞過去。
“路上買的。”
陳忠珩驚訝的道:“那么大?”
“某不差錢!”
陳忠珩一想也是,“也好,回頭做了首飾給晏月。”
這座老房子依舊頑固的在燃燒著,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君臣都在等候他,等他進去后,趙曙板著臉道;“河北路上疏,說你私下跑去了幽州,朝中為此不安。你好大的膽子,若是被遼人知曉了,你還想回來?”
這話里帶著些擔憂,沈安趕緊請罪。
韓琦笑道:“不過他既然能平安歸來,想來是打探到了消息。”
“是。”沈安把幽州城中的布防情況說了一通,最后獻上了記錄。
“很好。”趙曙看了記錄,贊道:“你果然是福將。”
“臣這是實力吧。”
沈安覺得趙曙這話不對頭。
趙曙抬頭道:“什么實力?難道你此行還弄到了別的消息?”
“消息倒是沒有,不過臣卻在幽州城中點了一把火。”
趙曙一怔,旋即罵道:“在城中點火,你也不怕被遼人圍殺?”
“臣自有法子。”沈安把自己的謀劃說了,最后說到一箭引發了遼人的內訌之時,趙曙和宰輔們都驚訝不已。
“你竟然能把幽州城攪了個不得安寧?”
“陛下,不得安寧也就罷了,他留字才是關鍵。”韓琦一眼就看出了此事最要緊的地方,“此事會打擊遼人的士氣,幽州城中的漢兒怕也是后悔了。”
“后悔啊!”趙曙瞇眼,“這些年他們一直把自己當做是遼人。這里面有大宋的罪責。以前大宋的賦稅太高了些,加之武力不彰…那些漢兒自然不肯回來。
如今沈安一把火燒了皇城,那些漢兒也該明悟了吧。他們該知道,此刻的大宋不復以往的軟弱。”
眾人心中振奮,韓琦說道:“陛下,耶律洪基怕是要被氣壞了。”
趙曙笑道:“朕也很生氣,卻是氣以后到了幽州住在何處。”
眾人一愣,不禁都笑了起來。
“那皇城被沈安一把火燒了,怕是沒法住人了。”韓琦笑道:“沈安在幽州城中縱火殺人,卻是想強人。”
“如此朕便去中京城吧。”
趙曙含蓄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隨后就是一番夸贊,沈安獻上了此行的收獲,十余枚大珍珠。
“遼皇果然有好東西。”
高滔滔喜歡珍珠,只是最好的珍珠都在北方,在遼國的境內,于是她只能弄些小珍珠聊以。
現在有了這個大寶貝,趙曙心中歡喜,說道:“你果然忠心耿耿。”
出門在外還不忘為朕弄寶貝,這不是忠心,什么是忠心。
沈安見他的心情大好,就趁機提了個要求,“陛下,臣想告假十日。”
他歸來應當要忙碌幾天,把此行的情況交代清楚,還得去樞密院和那些人弄個沙盤什么的。
趙曙點頭,“有這些就夠了,讓他們自己看。”
沈安在路上做了詳盡的記錄,樞密院拿著就能擺沙盤,有什么發現只管和朝中溝通就是了。
這就是準假了。
沈安心中歡喜,一溜煙就跑了。
“這般急切!”
趙曙也很急切,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后宮。
“你看看這是什么?”
十多枚大珍珠讓高滔滔歡喜不已,等得知是沈安從遼國的皇宮里弄來的之后,一迭聲的夸贊,直把沈安夸贊成了本朝第一忠臣。
可陳忠珩卻坐蠟了。
沈安送了他兩枚大珍珠,說是買的。
這不是買的,而是搶來的。
若是他敢拿出來,趙曙就會追問來歷。
這個沈安私下扣住了不少吧?
他扣就扣吧,竟然送了某兩枚,這下怎么辦?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那個不要臉的家伙,他竟然坑了某!
陳忠珩氣得牙齒癢。
某詛咒你出門就摔,詛咒你回家就被娘子收拾,詛咒你回家就被果果和兒子嫌棄…
陳忠珩覺得這個詛咒不會管用,可沈安才將出了皇城,就看到幾個男子在邊上說話。
這些男子看到沈安出來,明顯的把聲音放低了。
“活字無人問津了。”因為對方是赫赫有名的沈斷腿,所以這些人沒敢沖著沈安撒潑,就是自言自語。
就是一句話,就和單口相聲一樣,隨即這些人就跑了。
沈某的威名那么盛了嗎?
沈安有些沾沾自喜。
時至今日,新政越發的深入人心了,反對者們惶然不安,憤怒不已。而沈安作為新政的大將,最是被舊黨痛恨。
敵人支持什么,我們就反對什么。
秉承著這個信念,活字印刷在士大夫們的中間近乎于絕跡了。
活字無人問津了?
沈安瞇眼看著御街,得意的一笑。
哥有的是手段來收拾你們,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