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超變了。
上學時他專心致志,放學后一到家中,他就回房間做題,叫吃飯也得三請四請,恨不能一天只吃一頓飯。
題目很多,但都有范例在,按照楊卓超的理解能力沒問題。
他做啊做,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會不時蹦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被解開,漸漸輕松起來。
“他是聰慧的,只是在那家學堂里被人打壓久了,被同化了,所以說環境很重要,當初丈人選學堂卻是選錯了。那個先生教課還行,可卻不管學生之間的事,誰被欺負了當做沒看到,這樣的先生,再有才也不能去他的門下讀書。”
楊卓雪這幾日郁郁不樂,沈安就來開導她。
“可如今怎么辦?”楊卓雪很是抑郁的道:“爹爹在給他尋學堂,可就算是換了個學堂,卓超怕是還這樣。”
沈安點頭,但卻笑了起來,“為夫說過,此事我來,所以你別管就是了。”
楊卓雪點頭應了,可心中還是有陰影存在。
沈安也有事,蒲玖最近老是來找他,他避而不見,但這人竟然有些鍥而不舍的精神,
“讓他來。”
今天沈安有空,也有精神,所以就見他一面。
一見面蒲玖就跪下了,沈安漠然道:“這是為何?”
蒲玖抬頭,已經是淚流滿面,“沈縣公,小人錯了…”
沈安訝然道:“你錯了什么?這是…喝多了?”
這話的味道不對,蒲玖說道:“小人該奮力為大宋水軍造船,可卻懈怠了…”
沈安嘆道:“你如今不是在那些商人船廠里做事嗎?和水軍沒關系。好好做,以后有前途。”
“小人錯了。”蒲玖哭道:“小人愿意奉獻自己的忠誠,愿意為您做事…若是背叛,不得好死。”
這個態度很是誠懇,莊老實在門外和陳洛低聲道:“郎君不信他?”
陳洛點頭道:“是不信,從開始就不信。”
里面的沈安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
蒲玖滿懷希望的道:“如今在汴梁的大食人不少,小人想為他們弄個地方,大家住在一起,也方便官府管轄…”
“那就去弄吧。”沈安的態度很是無所謂。
蒲玖心中一喜,說道:“可小人去了開封府,沒人管這事…”
“你的心不夠誠。”
沈安伸手點點他,笑道:“大宋官吏不喜歡心不誠的人,你…既然你行商多年,難道不懂這些?”
這話里有點醒之意,蒲玖一個激靈,然后扇了自己一耳光,聲音響亮的讓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擔心這廝會把嘴抽爛去。
可蒲玖卻狂喜道:“小人愚蠢,愚不可及,哈哈哈哈!小人竟然忘記了做事要心誠,多謝沈縣公,多謝沈縣公,小人這便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莊老實進來問道:“郎君,這事怕是不妥吧?若是他行賄被抓,到時候說是您指使的,雖然沒人敢怪罪您這邊,可不好聽啊。”
“某沒讓他行賄。”
沈安一本正經的道:“他想多了。”
這個郎君很不要臉啊!
不過這樣的不要臉卻是沈家上下都希望看到的。
沈安吩咐道:“那個…去找蘇軾,讓他有時間來一趟。”
蘇軾在御史臺如今算是如魚得水,靠著好酒量和詩詞,很是籠絡了一批同僚。大家一起喝喝酒,一起聽聽小曲,一起那個啥,很快就混作一團。
中午蘇軾就來了。
“何事?”
他一副我很忙的模樣,甚至還打了個酒嗝。
“大中午就喝酒了?”
沈安覺得中午喝酒的不是有酒癮,就是下午不想做事了。
“和同僚喝了些。”蘇軾得意的道:“某作詞一首,他們都認輸了,然后罰酒,如今都醉醺醺的準備回去…”
沈安看著他,覺得御史臺多了個蘇軾,真的是…很樂呵啊!
大中午就喝醉了,這是御史臺還是青樓?
御史中丞定然要瘋了。
“那個,上半年你得尋摸一個案子來彈劾吧?找到了嗎?”
御史你得有所作為,一年到頭你都不彈劾人,或是沒彈劾到癢處,那就是瀆職。
所以御史們每年必須要完成指標任務,完不成的,呵呵!
上次蘇軾大嘴巴,結果被人坑了。幸而沈安給他出了主意去彈劾包拯,否則他早就涼了。
最近他的日子太瀟灑,沈安覺得這廝定然是沒顧上這事。
果然,蘇軾捂額,頭痛的道:“忘記了,某竟然忘記了此事,該死!該死!”
可要想彈劾人你得有的放矢啊,不然對方鐵定會收拾你。
蘇軾愁眉苦臉的道:“沒人,最近朝中風平浪靜,找不到人彈劾,安北,某死定了。”
“要不…某去彈劾官家?”
這廝一臉興奮,看來還真準備這么做。
可那是趙曙,不是趙禎,你去彈劾他,小心被穿小鞋。
沈安覺得自己交友不慎,但還得要為他籌謀一番,“某這里有個主意…”
“快說快說,回頭某請客喝酒。”
蘇軾最喜歡熱鬧,朋友越多越好,大家一起嗨皮,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吟詩作詞,多爽啊!
這樣的日子他能過一千年都不帶厭倦的。
“開封府…敢去嗎?韓贄那里,可敢去碰碰嗎?”
蘇軾一怔,旋即就爽朗的笑道:“小事小事,別說是韓贄,就算是韓琦,某也敢彈劾他。”
沈安看著他,目光有些復雜。
韓琦是那么好彈劾的?你若是行差踏錯,韓琦就能弄死你。
這貨…真的是不知死活啊!
想起這廝在歷史上的遭遇,沈安就覺得他該回家去教書。
“那個…最近會有一個人去開封府行賄,你盯緊了他,保證有收獲。”
“誰?”蘇軾歡喜不已,覺得上半年的任務完成在望。
完成了任務,剩下時間咱就能繼續嗨皮。
御史臺啊御史臺,這真是個好地方啊!
“一個大食人,叫做蒲玖…”
沈安的眸色平靜,壓根看不到半點情緒。
“好!此事某馬上就去辦。安北,回頭請你喝酒啊!”
蘇軾一溜煙就跑了。
沈安送他出去,回來后,莊老實問道:“郎君,那蒲玖…若是被抓到行賄,怕是就完蛋了。”
蒲玖好歹有些作用啊!
“當初蒲玖被某威脅利誘去幫助水軍造船,可他并不盡心。”
沈安冷笑道:“大食人造船領先大宋多年,可才過了多久?大宋的工匠就能改進戰船,而且是持續改進,改動很大,這是什么意思?”
莊老實一愣神,“郎君,那蒲玖竟然敢藏私?”
“你以為呢?”沈安說道:“他從開始就沒盡心…老實,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他負手看著花花跑出來,就笑了笑,“后來某就授意那些工匠排擠他,主因就是這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大宋戰船以后的改進模樣。”
花花跑了過來,腦袋上多了個裝飾,很是委屈。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頭頂,笑道:“后來他就去了那些商人弄出來的船廠,那就是沒了用武之地。某本是在等著他幡然醒悟,那說明此人還能用。可你看他先前來此是為了什么?”
“他為大食人弄個地方聚居,這事不算過分吧?”
這年頭外藩人自己聚居很常見,但最多的還是大食人。
“那些大食人在廣州和泉州都是這樣聚居的。”
沈安嘆道:“這是大宋,不是大食,大宋不歧視外人,不欺負外人,他們為何要聚居?而且…某不喜歡看到他們聚居。”
以后的泉州,基本上就是大食人的地盤,他們聚居在一起,勢力龐大,最后蒲壽庚就成了代表性的人物,執掌泉州市舶司多年。
一個外藩人能得此待遇,那該感激零涕吧?
沒有,關鍵時刻,蒲壽庚毫不猶豫的就賣了南宋,算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最慘烈的就是蒲壽庚捕殺南宋皇室…
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還是致命的一口,這對于絕望中的南宋小朝廷來說就是當頭一棒。
蒲壽庚降元之后,順風順水了許久,子孫高官厚祿…
但最后的結局依舊很慘烈。
明朝建立,清算奸賊時,蒲壽庚榜上有名,于是被掘墓鞭尸,子孫淪為賤籍,大快人心。
莊老實不懂郎君的打算,但覺得他對蒲玖的戒心太重了些。
“大宋出海…水軍出海是要為大宋尋找新財源,商船出海是為了掙錢,這些哪一樣和大食人能脫開干系?”
沈安想到大宋海洋政策的變局,不禁很是欣慰,“大宋掙的錢越多,大食人的就會越少,此消彼長,他們會憤怒,會尋求改變,到時候…”
沈安的眸色冰冷,讓莊老實想到了殺戮。
“蘇軾大大咧咧的,定然找不到證據,讓聞小種去一趟,盯著蒲玖,一旦發現他行賄,隨即下手拿了證據,交給蘇軾。”
莊老實應了,“郎君,聞小種出馬,這蒲玖死定了。”
沈安先是讓蒲玖放心大膽的去行賄,真是貼心貼肺,可一轉眼他就把蒲玖賣給了蘇軾。
而蘇軾順勢彈劾他們行賄受賄,又是功勞。
這是…一箭雙雕啊!
莊老實對沈安的謀劃佩服的五體投地,只覺得這個主人以后的前程真的不可限量。
只是有些不要臉!
沈安點頭。
“某給他留過活路,幾次三番的給了他余地,這便是不逼狗入窮巷。可他卻辜負了某的心思,那就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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