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汴梁依舊寒冷,可不經意間卻能從角落里發現星星點點的嫩綠。
冷風中送來縷縷生機,可曹佾卻很難受,他在想著韓老六。
包拯就在前方,此次他們輕騎而歸,所以并未派遣信使報捷。
“包相…竟然是包相?”
守門的軍士興奮了,冒昧的問道:“包相,可是遼軍退了嗎?”
遼軍屯兵雁門外,這個消息不知道被誰給泄露出來了,最終皇城司判定是遼人的密諜,目的是亂大宋的民心。
大伙兒是有些擔心,所以在看到包拯后,都涌了過來。
“包相,遼人可打過來了嗎?”
“此次又要賠多少錢糧?”
每一次遼人屯兵邊境,就是敲詐勒索之時,屢試不爽。
包拯聽到這些話,頓時就覺得這一戰打的太值得了。
他板著臉道:“耶律洪基親率大軍攻打雁門…”
“哦…”
瞬間包拯就看到了眾生相,大多是惶然。
這個遼國依舊是大宋的威脅,不管是百姓還是武人,他們心中最怕的還是遼人。
所以這一戰太及時了!
包拯昂首道:“此戰我軍大勝!”
他就說了這么一句,然后策馬進了城門。
“怎么大勝的?”
“莫不是假的吧?”
“大勝好歹要殺多少對手,包相什么都沒說…”
“這里,看這里!”
黃春就像是個賣藝的藝人,指著馬車喊道:“看看啊!這位就是遼人的都詳穩耶律虎,看看啊!遼人的大將,被歸信侯走馬活擒…”
就在那輛馬車上,一個囚籠里,耶律虎木然的看著前方。
“那是遼將?”
“怎么看著那么狼狽?”
“都詳穩…祥穩是什么官?”
“祥穩就是將軍!”
“呀!那都詳穩不就是大將軍了?”
“對,就是大將軍。”
“竟然俘獲了他們的大將軍?這…這是大捷了?”
眾人都懵了。
包拯并未說如何大捷,只是一個耶律虎就讓這些軍民知道了結果。
“歸信侯來了。”
“看看看看,他若是洋洋得意,那定然就是大獲全勝。”
“咦!歸信侯看著好像是有些不耐煩?”
沈安當然不耐煩,他離開汴梁那么久,心中最想念的就是家人。可按照程序,他還得跟著包拯進宮復命,弄不好還有賜宴,吃完才能回家。
“大勝了!”
一個老漢喊道:“大宋勝了!遼人敗了!”
“還是耶律洪基御駕親征嘞,當年遼人那個什么太后…”
“蕭太后!”
“對對對,那個蕭太后和皇帝親征,我的天,幸好有寇相公在,拉著官家去親征,否則大宋那次就沒了。”
“剛才聽到耶律洪基親征,某都被嚇壞了。”
“咱們勝了?”
大家面面相覷,然后喜悅就漸漸的散發出來。
“勝了。”
路過的沈安隨口說了一句,然后進了城門。
“勝了,歸信侯說咱們勝了!”
“哈哈哈哈!”
“大宋勝了!”
身后全是笑聲和興奮的叫嚷聲,這些聲音就像是陳酒,聽著就讓人醺醺然。
一路進了皇城,包拯走在最前面,曹佾和沈安并肩,唏噓道:“某想到了韓老六…”
沈安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人可交。
他此刻若是忘卻了為他擋刀戰死的韓老六,那就是冷血。
冷血之人不可交,因為這樣的人眼中只有利益,遲早會把在別人身上做過的事在你的身上做一遍。
所以有人云,無癖之人不可交,大抵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進了大殿,君臣都在,正在翹首以盼。
“為何不報捷?”
來不及問具體戰況,只知道大宋贏了的趙曙有些生氣。
包拯說道:“陛下,在大勝之時,臣首要想到的便是遼人是否會和大宋全面開戰。”
這是個讓人焦慮的事兒,大宋正在革新的進程之中,如果和遼人全面開戰的話,所有的事兒都得停下來,為大戰讓步。那些反對者會卷土重來,利用遼人入侵的機會脅迫君臣做出讓步。
別以為那些人會顧全大局,縱觀歷史,這些人的節操還比不上流氓地痞,甚至還比不上妓院里的老鴇和龜公。
所以包拯此話一出,趙曙不禁微微點頭,極為滿意。
重臣為何重?因為你要知道什么是大局,知道目前國家的大局是什么,并顧全大局。
包拯就做到了這一點。
韓琦回身沖著曾公亮和歐陽修笑了笑,很是惡劣的笑意。
老包回來了,你倆的好日子結束了。
曾公亮和歐陽修都覺得屁股有些發涼,于是就強笑著。
官家要是讓老包進政事堂,會換掉咱們倆的誰?
曾公亮看了一眼歐陽修,心想你都老眼昏花了,還是趁早回家養著去吧。
可歐陽修卻知道自己的老眼昏花是早衰的緣故,這幾年頗為重視保養,自覺還能再活二十年。
“臣接著想到的是…若是捷報入京,會不會有人慫恿陛下在此時北伐,攻打幽燕…”
包拯看看群臣,他知道這里有不少都是投機分子,一旦看到有升官的機會,就會不管不顧的慫恿趙曙。
以后和金人聯盟就是一群蠢貨干的好事,一方面打壓武人,一方面又奢望被打壓成了廢物的武人去攻伐幽燕之地,最后被抽的滿臉血也是活該。
“此次在雁門關,耶律洪基親率大軍來攻打,帶著投石機,帶著無數鐵騎。那些遼人悍不畏死,蟻附攻城…他們攻上了城頭,和我軍拼殺在一起…”
趙曙覺得身體有些發熱,不禁想象了一下那種慘烈的場景。
“我軍將士多年未曾征戰,幸而有神威弩壓陣,有火藥罐和火油彈,將士們忠心耿耿,悍不畏死,這才一次次把敵軍壓了回去…”
趙曙看了富弼一眼,覺得這個樞密使有些流于形式,對軍隊少了督促。
可富弼卻只想喊冤,樞密院是樞密院,是一個掌總的地方,至于軍隊操練和督促,大多是三衙在管。
可趙曙不會管這些。
平日里你們文官壓制武人這般兇狠,這時候你們不背鍋誰背鍋。
于是他的眉間就多了些冷色。
沈安看了富弼一眼,很是純良的笑了笑。
富弼也在窺視著政事堂,所以和包拯是競爭對手。
這一下他算是失分了,而凱旋歸來的包拯卻正處在風頭上。
風頭上據說站著一頭豬也能飛起來…
包拯的氣度越發的渾厚了,“后來沈安趁勢開門出擊,一舉擊潰了遼軍…”
“擊潰了遼軍?”
韓琦忘記了去擠兌老對頭富弼,歡喜的道:“果真是擊敗了他們?”
沈安點頭,卻不肯說話。
這時候就該讓老包出風頭,如此官家才會在考量人選時偏向他。
包拯說道:“那些遼軍混亂之際,沈安率軍突擊,敵軍數度反撲,都被擊潰,沈安甚至還生擒了敵將…”
殿內變得靜悄悄的。
富弼興奮之極,覺得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捷,可卻不由自主的問道:“莫不是什么小頭目?”
一些小頭目就不要拿出來充當軍功,若是這般,以后這軍功就不值錢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說道:“遼軍都詳穩,耶律虎,富相以為如何?”
“這個…”富弼面色一白,旋即狂喜道:“果真是耶律虎?”
他是樞密使,遼軍的將領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這個耶律虎恰好他關注了。
富弼大笑了起來,極為無禮。
趙曙覺得這些臣子太過分了些,你有什么好笑的不說趕緊分享給朕,就知道在那笑。這般輕浮,和包拯一比真的沒法看。
富弼若是知道趙曙的想法,絕壁會吐血三升。
他笑夠了才說道:“陛下,那耶律虎臣知道,在遼軍中以兇悍聞名,是個王卻般的猛將…”
王卻?
眾人都想起了那個巨人般的王卻,上次他率領刀斧手們在雄州出戰,一戰殺的遼人膽戰心驚。
那樣的猛將,哪怕是喜歡打壓武人,可不少文官依舊是對他贊嘆不已。
富弼歡喜的道:“那等猛將,竟然被沈安被活擒了,這是…在沖陣時活擒的?還是他跌落了馬下…是了,沈安雖然有些武勇,可卻比不過那些正經的武人,更遑論耶律虎這等猛將了。不過能擒獲他就是好事,遼人…哈哈哈哈!”
他想到遼人的反應,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沈安終于忍不住了,慢條斯理的道:“陛下,臣率軍沖陣,那耶律虎大吼大叫的說是要殺了臣,隨后沖殺過來,臣單手就擒了他…”
說完他矜持的對富弼頷首。
什么叫做落馬后被擒,那是撿便宜,我沈安是那等人嗎?
富弼一怔,第一次正視著沈安,拱手肅然道:“竟然這般嗎?歸信侯武勇,老夫佩服。”
趙曙也激動了,“文官里竟然能出一個勇冠三軍的猛將,朕…這是…”
韓琦毫不猶豫的把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陛下,這便是祥瑞啊!”
操蛋啊!
沈安的臉都青了。
哥是祥瑞?要不要弄個東西供起來?
隨即他又覺得自己以后在史書里的地位不同了,不禁有些得意。
文武雙全,文能開書院,教書育人,開宗立派。武能改良軍械,統軍大戰,更是能活擒敵軍的猛將。
歷史上這般全才的有幾人?
有人會列舉那些古人來比較,可沈安只需砸一個條件下去,大抵就能平息爭議。
哥不但文武全能,還是大宋首富,這天下的商人都奉哥為財神爺…你們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