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兵被否決了。
可不出兵的話,就靠著北邊的那些將士,能應對遼人可能的進攻嗎?
富弼的心中有些沒底,就去求見趙曙。
外面冷風嗖嗖,屋里卻很溫暖。
光線從窗戶那里照射進來,屋里亮堂堂的。
富弼行禮后笑道:“有了這個水晶窗戶倒是好,只是價錢卻貴…”
這個東西是很好,富弼都有些艷羨。
作為宰輔,他自然買得起,可玻璃出貨卻有定額,不管你是宰輔還是什么,都得等著排隊。
趙曙愜意的感受著冷天的光明,“天氣越發的冷了,這等時候在屋里取暖最是舒適。可關上門窗之后,屋里卻昏暗,讓人昏昏欲睡。如今有了這個水晶窗戶,我在屋里看奏疏也無需點蠟燭,甚是方便。”
富弼艷羨的看著那一扇大‘水晶’窗戶,知道這是‘水晶’作坊給皇家的特供。
要是老夫的書房和廳堂也有這等大窗戶該多好啊!
趙曙問道:“富卿家中還沒有水晶窗戶吧?”
“是啊!”
這是要賞賜我水晶?
最好是賞賜個十幾二十塊,這樣各個屋子都能弄透亮了。
官家果然還是仁慈的啊!
想到自己的家中以后亮堂堂的,富弼就忍不住笑了。
趙曙淡淡的道:“那就再等等吧,作坊那邊主要是優先供給外藩商人,畢竟他們的錢最好掙。”
富弼一口氣梗在咽喉那里,差點就上不來了。
他再看了窗戶一眼,說道:“官家,此次北行,臣最擔心的就是耶律洪基是否會傾力南下…至于西夏,臣以為那是狼子野心之輩,不可倚仗…所以此次最好多帶大軍,一旦遼人南下,就果斷攔截…”
富弼的眼中多了厲色,揮手道:“到時候朝中派出使者…臣愿去一趟西夏,游說李諒祚夾擊遼人…若是能一舉擊敗遼人,恢復燕云,臣便是死在了西夏也值當了。”
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激進。
趙曙心中微動,但隨即就搖頭道:“此時不是時機,耶律洪基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宋遼兩國會有各種紛爭,但舉國征伐卻不可能。”
富弼有些悻悻然,趙曙笑道:“大宋如今蒸蒸日上,各種革新在慢慢推進,最需要的就是太平。”
改革需要和平,最好是連續的和平。
但趙曙知道不可能,當大宋強大到讓遼人害怕時,他們會發狂般的對大宋發動攻擊,妄圖把大宋扼殺在成為巨人之前。
要想讓霸主讓出自己的寶座,奢望和平的是傻子。自古以來,國與國之間的爭斗永遠都是兵戈。
這便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沒有情義,有的只是血淋淋和算計。
“外面有人畏懼了嗎?”
富弼低頭,“是。”
趙曙沉吟著,順手端起茶杯,緩緩摩挲著溫暖的杯子。
“何為國?國以何為重?”他抬起頭來,神色平靜,“我以為當是人心。人心堅固,國祚就堅固。人心散亂,國祚就散亂…”
若是沈安在,定然會總結出一句話:以人為本。
趙曙起身道:“火藥和火油彈已經被外敵所知了吧?”
“是。”富弼說道:“在西南和府州,還有秦州等地,大宋的兵器都展露過了,敵軍盡知。只是規模不大。”
府州之戰沈安就是靠著火藥瓦罐,一舉擊潰了遼軍引以為傲的重騎。
所謂規模不大,指的是這幾次戰斗的范圍不大。若是十萬人以上的大會戰,火藥等兵器能否發揮決定性的作用,這個誰也不敢保證。
“這樣啊…”
趙曙說道:“挑一支有火藥和火油彈的軍隊出來演武,讓朝中的臣子們看看,讓他們看看大宋的精銳是何模樣…”
這是要堅定人心。
“官家英明。”
富弼出去交代了此事,隨后就陷入了挑選哪支軍隊的煩惱之中。
這是露臉的機會啊!
一旦被官家看中了,以后飛黃騰達自不在話下,而且那支軍隊也能提高等級。
于是汴梁諸軍都開始了操練,可都指揮們卻很忙,沒空管這個。
萬勝軍中,都指揮使黃義看著麾下在操練,卻有些愁眉不展。
“遵道,別的都指揮使都在找人說情!”
黃義握著刀柄,唏噓道:“此次若是演武出彩,這便是進了官家的眼,還有宰輔們,多好的機會啊!”
折克行冷冷的看著前方的演練,沒搭話。
黃義見他冷漠,就苦笑道:“你是折家子,以后多半是要回府州去,可某卻不行,只能在禁軍里廝混。禁軍說來高貴,可你也知道,內里也分了三六九等。咱們萬勝軍不算上等,所以某想謀劃一番,此次便是機會…”
折克行依舊冷漠。
“哎!”黃義嘆息一聲,“你和歸信侯交好,還有大王…若是他們能幫忙說一句好話,比某出去四處奔走都強。遵道,某…”
折克行側身道:“軍主,此事安坐不動,任由他們挑選就是了。以后有了戰事,咱們若是能上陣廝殺,自然會讓那些人知曉萬勝軍的厲害。”
你妹!
黃義沒想到自己說了半晌,折克行竟然還是這個態度,不禁有些火氣。
可折克行的背后有不少人,特別是沈安,那人下手狠辣,惹不得啊!
“遵道…此事某便相求了。”
黃義拱手低頭,姿態終于放低了。
求人就求人,偏生把話說的那么婉轉,和文人一個尿性。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說道:“某也不敢擔保…”
“盡力就好,盡力就好啊!”
聽到他松口,黃義歡喜的道:“你只管去,有人問某就說派你去公干了。”
折克行收拾了東西,出去買了一只叫聲清脆婉轉的小鳥,然后提溜著去了沈家。
“果果!”
一進沈家,折克行吆喝了一聲,稍后果果就帶著花花來了。
“折哥哥這是什么?”
“丑死了。”綠毛見到是小鳥,就撲打著翅膀喊道:“趕出去!趕出去!”
“很漂亮,謝謝折哥哥。”
果果接過鳥籠,謝了折克行,然后帶著自己的愛寵去了后面。
沈安弄了個火鍋,兩人在書房里喝著小酒,頗為愜意。
“黃義想爭功。”
折克行喝了一口酒,說了來意,然后皺眉道:“這酒太淡了些,烈酒可有?”
“那是酒精。”沈安覺得這廝遲早會被酒精燒死。
“某就喜歡喝那個。”折克行堅持。
沈安沒法,就叫人弄了些烈酒來。
折克行喝了一口烈酒,舒坦的呵氣道;“喝了這等酒,再喝淡酒,就會覺著這人都成了腐爛的東西,再無半點波動。”
“各軍的都指揮使都在跑關系。”沈安笑的很是惡劣,“富弼和三衙那里去的人最多,蘇軾說御史臺的人都在盯著他們,就等著拿到行賄的證據再動手。”
折克行皺眉道:“蠢。”
“是很蠢。”
沈安得意的道:“新式火藥是某弄出來的,神威弩也是,火油彈也是,要怎么演練,難道誰還能比某更清楚?那群蠢貨去找到樞密院和三衙算是白費勁了。”
折克行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覺得不過癮,干脆拎起酒壺仰頭就灌。
“你慢點喝!”沈安滿頭黑線的道:“這是烈酒,能燒爛你的腸胃。”
回到萬勝軍中,折克行的身上帶著濃烈的酒味,但言行舉止卻如常。
“就去了歸信侯處?”
黃義很失望,“此事富相能拍板,歸信侯雖然厲害,可卻不及大王。若是大王去說一說,想來富相也會給面子。”
折克行沒辯解,只是吩咐道:“讓兄弟們演練合擊…”
第二天上朝,沈安也出現了。
“歸信侯這是出窩了?”
趙宗諤的身邊依舊是空蕩蕩的,有人路過他的邊上都會捂著口鼻,可見汴梁屁王的威名之盛。
沈安不想搭理這廝,就敷衍道:“出來走動走動。”
稍后朝會上富弼提出了幾支軍隊的名號,“陛下,這幾支軍隊還不錯。”
他沒指點具體的軍號,就是在避嫌。
趙曙點點頭,正準備挑選一支軍隊,突然看到了沈安,就說道:“你在家中廝混了許久,據聞樂不思蜀,今日怎地來了?”
這貨一來就沒好事啊!
沈安說道:“陛下,臣以為此次演武的目的是振奮人心,那么自然該讓精銳來擔當。”
富弼點頭道:“是精銳。”
那幾支軍隊都是汴梁禁軍中的精銳力量,富弼并未徇私。
沈安笑道:“陛下,臣這里倒是有個想法…神威弩、火藥、火油,這三者要如何融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臣拉著折克行他們研究了許久,在萬勝軍中也試了許久…”
“融合?”
趙曙的興趣來了。
那些蠢貨,去樞密院求人求的低三下四,卻無人想到去找沈安幫忙。
大家都以為此事是富弼決斷,所以自然去找他,卻忘記了沈安是這些新式武器的發明人。
宮門外,知道今日決定人選的都指揮使們都在蹲守著,黃義也在其中。
“富相很親切,說是我部不錯。”一個將領得意洋洋的顯擺著。
另一個將領不滿的道:“富相還說我部冠絕汴梁禁軍。”
一群將領在相互顯擺埋汰對手,就黃義蹲在那里不吭聲。
“黃軍主,你這是…”
有人見他可憐,就安慰道:“此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莫要絕望。”
黃義苦笑道:“是,某沒絕望。”
這是個絕好的嶄露頭角的機會,誰都不肯放過。
可黃義卻沒跑過樞密院和三衙,讓這些都指揮使們都覺得這廝是放棄了希望。
“那你找了誰?”不管古今中外來,要想辦事順利,就得去求人。
黃義苦笑道:“歸信侯。”
眾人都笑了,“此事是樞密院做主,歸信侯卻沒法干涉。”
“是啊!”黃義也覺得是這樣。
“來了來了!”
大門里一陣喧鬧,這是散朝了。
三衙指揮使一出來就被圍住了。
“殿帥,可是下官所部去演武嗎?”
“殿帥…”
殿前司指揮使板著臉道:“是萬勝軍。”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