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去歇著吧。”
王安石覺得自家老娘若是去做官,大抵就是個糊涂官。她完全憑自己的好惡做事,而且肯定會溺愛子孫,縱容他們貪腐什么的…
哎!女人啊!
王安石心中微嘆。
老吳氏站起來,先是摸摸自家孫兒的臉蛋,然后說道:“大郎,此事萬萬不可輕視,這是有人在沖著咱們家下手呢,要報復,要狠辣些,不然怎么震懾那些人?”
“是。”
王安石唯有麻木的點頭,至于做不做是他的事。
“別犯糊涂啊!要盡快。”
老吳氏唏噓著,邊走邊說道:“當年你也和人打過架,那時候我拎著棍子出去找人拼命…”
“娘…”
王安石的老臉都紅了。
“哎!你就是太過心慈手軟了些,這樣的性子怎么做大事?要狠,下手狠。有人挑釁就把他們打倒在地,再踩上幾腳,讓他們一輩子不得翻身…”
“是。”
王安石只想忽悠走自己的老娘。
若是沈安在的話,定然會說王雱有這位老吳氏的影子。可見老吳氏的性子沒遺傳給兒子王安石,反而是傳給了孫子王雱。
等老吳氏去了后院后,王安石起身問道:“為何與人起了紛爭?那些人為何要下此毒手?”
王雱低下頭,他知道這一道關卡必須要過…
“爹爹,今日孩兒在街市上遇到潑皮勒索百姓,還動人,就忍不住出手…”
“好!”
王安石滿面紅光的道:“為父時常教導你要知道善惡,知道了還不夠,還得身體力行。見到善行要夸贊,要相助。見到惡行要呵斥,若是不肯,動手有功無過…”
他欣慰的看著兒子,心情愉悅之極,問道:“那個被欺負的百姓是誰?可記得嗎?此事…”
他的眉間多了冷意,“京城治安如此,開封府難辭其咎,稍后問了那些百姓,為父自然會讓那些潑皮懊悔終生。”
“爹爹…”王雱吸吸鼻子,覺得左鼻那里被一坨凝固的鼻血堵住了。
“那個百姓…”
王雱有些遲疑,王安石笑道:“莫不是不認識?不認識才好啊!”
不認識才是最正宗的見義勇為。
吳氏心中歡喜,端著茶杯遞過去,喜滋滋的道;“官人,大郎如今可有出息了,不但在書院里教書,還能在外面見義勇為,妾身看了京城的那些衙內,誰能比得過他。”
王安石點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那個百姓就是那個…左珍。”
王安石張開嘴,茶水噴了王雱滿臉都是。
“那個女人?”
王安石霍然起身,說道:“你為了她遍體鱗傷,還想做什么?”
王雱說道:“孩兒想娶她為妻…”
王安石目光梭巡,問道:“繩子呢?”
這是要吊起來打的節奏。
吳氏目視王雱,示意他趕緊跑。
可王雱卻梗著脖子說道:“爹爹,孩兒此生若是不能娶她,那便孤獨終生。”
王安石暴怒之下揮手,啪的一聲。
王雱捂著自己的臉,繼續說道:“孩兒今生再也無法接受其他女人,爹爹,您打死我也不能改變。”
他的倔強誰都知道,所以吳氏剛起身又頹然坐了回去。
勸不動啊!
這個兒子眼高于頂,說難聽些,若非是有血緣關系在,大抵這個家他誰都看不起。
王安石舉起手,王雱昂首,沒有絲毫躲閃。
打吧,打死我算逑!
王安石頹然道:“你待在家里,若是敢出門,你就不用回來了。”
他腳步蹣跚的出去,吳氏嘆道:“這真是冤孽啊!”
“她很好。”在王雱的眼中,左珍大抵是無處不好。
吳氏搖搖頭,她現在只希望這個家別被這事兒鬧散架了。
王安石一路來到了沈家,果果正準備出門。
自從在首飾店出了那件事之后,果果出門就不一樣了。
馬車一架,她和趙五五坐。
外面是聞小種和陳洛護衛,這個大抵比沈安出門時的架勢還大。
“見過王公。”
果果乖巧的福身,王安石強笑道:“這是要出門呢?”
果果笑道:“是呢,去給芋頭買東西。”
小姑姑很得意的擺擺手和王安石告別,然后上了馬車,一路出了榆林巷。
“王公稀客啊!”
對于王安石的來意,沈安是心知肚明,不過他在裝傻。
雙方坐下,王安石端著茶杯,心中糾結。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看著云淡風輕,就像是…
這孩子莫不是便秘了?
王安石心中焦躁,壓著情緒問道:“安北,元澤今日之事你可知道?”
沈安搖頭,無辜的道:“何事?”
這事兒他真心不想沾邊,而且他覺得王雱被狠抽一頓也不是什么壞事。
想到王雱被王安石狠抽一頓,沈安就覺得心中舒坦之極。
那個小子自恃聰明,沒少干些讓人牙癢癢的事兒,只是沈安沒好意思坑他,所以忍到了現在。
“郎君,宮中有人來了。”
宮中的來的是陳忠珩,老朋友相見,沈安第一句話就問道:“可是沒辣醬了?二梅…”
“別。”陳忠珩看了王安石一眼,說道:“某來有公事,正經些。”
他板著臉,可胸口有些鼓鼓囊囊的,看著格外搞笑。
“某很正經啊!”沈安一臉的正經,只是眉毛挑動了一下,看著多了些不正經。
老陳,你想要什么樣的正經?
陳忠珩板著臉問道:“官家問你,為何打斷了那些人的腿?”
沈安下意識的道:“那些潑皮圍毆王雱,某和他是兄弟,兄弟嘛,你懂的,自然要出手。只是他們反抗太厲害了些,某就收不住手…”
他指指自己的腦子,嘆道:“某就是喜歡打抱不平,見到那些潑皮太過分了,哪里還忍得住…”
陳忠珩淡淡的道:“如此就是承認了?”
這是抵消功勞的例行程序,沈安點頭道:“是。”
陳忠珩滿意的道:“你很實誠…”
“某就是實誠啊!”
沈安覺得這話是對自己的羞辱,“你去打聽打聽,汴梁城中誰比某實誠?”
陳忠珩干咳一聲,看著墻壁上的那幅字說道:“好字。”
沈安看了一眼,說道:“果果寫的,是不錯。”
陳忠珩的臉頰顫抖一下,覺得自己很丟人,“那個什么…”
“二梅…”
沈安心領神會,曾二梅也熟練的狂奔而至。
“郎君。”
看到陳忠珩后,無需沈安吩咐,她就親切的道:“陳都知且隨奴來。”
陳忠珩昂首矜持的道:“來什么來?某很忙的…”
“是,這邊很快。”
曾二梅隱蔽的白了裝傻而且還裝比的陳忠珩一眼,然后帶著他出去了。
沈安笑吟吟的回身,就看到了一臉黑線的王安石。
實誠的沈安才想起自己先前說不知道王雱的事。
這個當場揭穿,有些尷尬啊!
你不但知情,而且還動斷了那些混混的腿。
沈安尷尬的道:“某只是…某只是覺得做了好事無需留名。”
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王安石想打人,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老夫想收拾那些人,可如今卻不用了。”
王安石無奈的道:“這是家丑,可老夫卻不瞞你…元澤咬死了要娶那個女人…”
“為什么不能呢?”
沈安覺得自己還是講義氣的。
“可那個女人成過親!”
王安石覺得沈安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誰家的長子會娶這種媳婦?
“可他喜歡啊!”沈安想起在原先的歷史上,王雱早逝后,王安石勸兒媳改嫁的事兒,就覺得老王很開明。
可這個開明的老王現在怎么就那么執拗呢?
是了,他還沒經歷過那一系列的變化。在革新路上,無數打擊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王雱的早逝是最致命的一擊,讓他徹底的絕望了。
可如今王雱在,活蹦亂跳的差點氣死了老王。
至于新政,現在的大宋蒸蒸日上,老王的革新綱領不斷更新都跟不上節奏,自然胎死腹中。
“他是長子!”
王安石很嚴肅的道:“那會成為笑柄。”
這個年代就是如此,長子娶個二婚的娘子,嘲笑的人不會少。
“日子是自己過的,和別人有啥關系?”沈安覺得老王還是迂腐了些,“再說那個女人…王公,某調查過她,是個自強不息的女人,哪怕是自立女戶也謹守門戶,不和別的男人交往…這樣的女子,王公,比那些官宦之女如何?”
王安石嘆道:“是不錯,可夠不上啊!”
門當戶對不是虛言,哪怕大宋標榜婚姻不看對方的家境和出身,可在利益的驅使下,官宦人家的婚事大多背負著籌碼。
“王公,元澤的性子那么孤傲,一般人可能勸阻他?”
王安石搖頭,那個兒子誰都勸不住,他對此也很頭痛,擔心王雱以后會越走越偏,誰都拉不回來。
“可左珍能!”
王安石愕然,“怎么可能?元澤對女子從不假以顏色,更不可能聽她的勸說。”
沈安正色道:“這是某親眼看到的,元澤聽從了左珍的勸告。”
聽不聽勸告我不知道,只知道王雱被左珍一拳打了個烏青眼還在傻笑。
哈哈哈…
王安石沉吟道:“果真?”
這個兒子他很頭痛,一方面是性子太偏激,擔心他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作死了。第二還是擔心他的性子孤傲,擔心他氣急傷身,卻無人能勸。
若是那個左珍能勸住王雱,這就是給他續命啊!
早在多年前就有郎中說過王雱的身體不好,若是調養不好,性子還是這般的話,那不是長壽之相。
王安石意動了,問道:“那左珍果真能勸動元澤?”
“是,某發誓!”
沈安覺得王雱能挨一拳都不生氣,還傻笑,可見是愛極了左珍,以后不說是妻管嚴,至少左珍的話他會聽。
不聽的話…
要不要私下告訴左珍,王雱一旦不聽話,就動手…
這個出賣兄弟是不是太狠了些?
沈安想到王雱以后的水深火熱的日子,突然不厚道的笑了。
王安石正在思忖這個問題,見他笑的很是幸災樂禍,就問道;“安北你笑什么?”
沈安說道:“某覺著這是天賜良緣啊!”
娶吧,以后你兒子就成了耙耳朵,隔三差五被打的鼻青臉腫的…
可某怎么就那么高興呢?
安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