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胃口。”
“就說某病了。”
趙頊出宮一趟,再回來時就有些懨懨的,不吃飯,不讀書,整個人好像都廢掉了。
宮中沒有新鮮事,皇子的行為馬上就被反饋到了趙曙那里。
“…昨日沈家的女廚子生了個女兒,大王恰好路過,那家人就請大王賜名…”
陳忠珩小心翼翼的看了趙曙一眼,繼續說道:“那女兒的臉上全是紅點,大王好像被嚇到了,就隨口說叫做點點…”
“嚇到了?”趙曙的不滿誰都看得到,“蠢,叫他來。”
陳忠珩親自去了慶寧宮,喬二出迎,堆笑道:“陳都知,這是來看大王?”
陳忠珩淡淡的點頭,隨后被帶進去。
趙頊躺在躺椅里,臉上蓋著一本書,看似在睡覺。
“大王,官家召見。”
趙頊把書本拿起,說道:“某只是身體不適,誰多嘴告訴了官家?”
喬二無辜的道:“大王,沒有啊!”
他發誓這次泄密事件和自己無關,可趙頊卻下意識的盯住了他,然后微笑道:“我只是隨口問問,走吧。”
出了慶寧宮,他突然交代道:“午飯我想吃雞腿。”
“是。”
一國皇子想吃雞腿那真不是事,在羊肉大行其道的今天,喜歡吃雞腿反而是皇家異類。
喬二感動的道:“大王每次都會留下兩只雞腿給某吃,真是…”
他斜睨了王崇年一眼,“大王給了你什么?”
他們二人如今的爭斗越發的激烈了,喬二漸漸身處下風之中,所以得了機會就要反擊。
王崇年沒吭聲,他在琢磨是誰在泄密。
一路進了殿內,趙曙見他沒精打采的,就問道:“為何萎靡不振?”
趙頊沒隱瞞,“官家,臣昨日看到了曾二梅生的女兒,臉上全是紅點,甚是駭人,臣…臣想著孩子竟然是這般模樣,有些…有些害怕。”
高滔滔一直在給他尋摸媳婦,趙頊本來很是期待,可在看到曾二梅女兒的模樣后,對未來的夫妻生活產生了抗拒心理。
趙曙是過來人,所以一聽就愣住了。
竟然是為了這個?
他頭痛的道:“孩子就是這樣,你怕什么?”
趙頊有些不解,“官家,臣當年也是這樣嗎?”
趙曙搖頭,“你當年生下來時甚為白嫩。”
趙頊是長子,當他出生后,第一次做父親的趙曙激動了,于是這個孩子在他的眼中怎么看都好。
趙頊覺得不大可能,“沈安說芋頭出生時又黑又丑…滿身皺紋。”
趙曙回憶了一下,堅定的道:“不對,肯定是白嫩的。”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白嫩英俊的,這是父母的視角。
可沈安來自于后世,在婦產科外面見多了新生兒,各種丑模丑樣的都見過,自然不覺得稀奇。
趙頊卻不同,前幾日高滔滔把他叫進了后宮之中,把幾個女子的情況給他說了。為了讓兒子心甘情愿的娶媳婦,高滔滔自然把那些女人夸的天上有地上無,趙頊心動了。
可在見到曾二梅的女兒后,他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人怎么能長成這樣呢?
中二少年陷入了自我糾結中。
趙曙說了半晌,發現他竟然在發呆,不禁大怒,“滾!”
好吧,我滾!
趙頊木然去了,趙曙唏噓道:“這孩子怎么就…那個,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有人去問,稍后回來說道:“圣人那邊過問大王的親事,大王說不想成親。”
趙頊覺得自己未來會生下一個很丑陋的孩子,所以陷入了糾結之中。
“愚蠢!”
趙曙生氣了,一個人在房間里不知道干啥。
“當年是白嫩的吧?”
他努力在回想著自己的幾個孩子出生時的情況。
他當時在宮外,從皇子候選人變成了一個宗室子弟,落差之大讓人想出家,而旁人又多有譏諷,讓他覺得自己活在地獄之中。
那時候唯一的溫暖就是妻子高滔滔,而孩子的出生更是意外之喜,讓他覺得他們都是自己的寶貝。
那時的他滿心歡喜的看著剛出生的孩子,覺得他們毫無瑕疵。
若是沈安在,大抵會說趙曙彼時是自己給自己戴上了過濾鏡,把皺皺巴巴的孩子看成了白白嫩嫩的寶貝。
那是他悲劇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暖色和亮點,所以他從不肯修改那些看法。
“對,就是白白嫩嫩的。”
趙曙堅定了信心,覺得自己的孩子就是這樣。
“怎么就那么倔呢?”
成親是大事,要是兒子沒興趣咋辦?
趙曙心中焦急,就去了后宮找妻子商議。
高滔滔正在憤怒之中,見他來了就抱怨道:“我早說了不該讓大郎那么早出閣吧,你看看,現在他在外面沒人管,就變成了這樣。”
趙曙也自我懷疑了一下,“木已成舟,現在說這個有何用?”
“他是為何這般糾結?”高滔滔覺得兒子越發的魔怔了,就該好好收拾一頓。
趙曙說道:“他覺著剛出生的孩子太丑。”
高滔滔一怔,然后怒道:“臣妾當年生他時也不是那樣?丑什么丑,過幾日長開了就是白白嫩嫩的。”
“是白白嫩嫩的。”妻子前面的話被趙曙自動過濾了,而自己的觀點得到贊同,讓他不禁暗自歡喜。
我的子女都是白白嫩嫩的。
“那咋辦?”高滔滔愁容滿面,“官家,大郎這樣下去可不行。要不…給他安排幾個女人?”
趙曙搖頭,“此事太倉促怕是會適得其反,且等…咱們說了他未必聽,可他有幾個好友,讓他們去說說。”
高滔滔點頭,趙曙卻在想此事該怎么說。
換個說法,那會丟了皇家的臉,丟了他的臉。可直接說吧,丟的卻是趙頊的臉。
是丟自己的臉還是丟兒子的臉?
最后他找來了陳忠珩,“你去…就說我處罰了皇子,讓他賭氣不肯成親,讓…蘇軾、王雱,還有折克行他們去勸說一番。”
陳忠珩愕然,心想您可沒處罰他啊!
趙曙默然拿起嗩吶,稍后周圍的人都輕手輕腳的,知道官家的心情不是很好。
可他的心情并不差。
他奮力的吹奏著嗩吶,往日的一幕幕鮮活的被回憶起來。
妻子在產房里的痛苦,孩子出生時自己的緊張和忐忑,看到孩子時…
那一刻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吧,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那個孩子漸漸長大,從可愛到調皮搗蛋,再到有了自己的主見,那叛逆隱隱約約的存在著…讓人想揍他一頓。
可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孩子啊!
嗩吶聲中多了些歡喜,這是第一次。
周圍的人經常聽到嗩吶聲,幾乎都變成了半個嗩吶專家,聽到這個情緒的變化后,不少人都詫異的道:“官家這是高興了?”
高滔滔帶著飛燕和昭君來了,聽到這里時,她回身道:“罷了,官家心情不錯,此事暫時不管。”
昭君看著很兇狠,可在高滔滔的身邊時卻要弄出些諂笑,于是看著就分外的古怪,“圣人,大王那邊其實沒必要擔心,您想想,那可是皇子,別說是現在,就算是拖幾年,外面的人家依舊是趨之若鶩,恨不能把家中的女兒都送來給您挑選,就怕您到時候挑花了眼…”
飛燕也諂笑道:“是啊!奴聽說外面好些女子都想嫁給大王呢,只是自己身份不顯,沒那個資格。”
高滔滔聽著這些話,心情好了些,“大郎這般英俊,又是這般才高八斗,還是皇子,這天下的女人誰都娶得。”
“大王,蘇軾和王雱,還有折克行都來了。”
趙頊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就有些懨懨的。
年輕人對男女之事不懂,覺得神秘,換做是沈安在,一巴掌估摸著就能抽好了。
可蘇軾他們不敢抽趙頊啊!
“這地方不錯,寬敞。”
進來之后,蘇軾左顧右看,覺得這地方不錯。
自己住的地方被夸贊,讓趙頊的心情好了不少,就叫人去弄酒菜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來慶寧宮,作為主人,趙頊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
蘇軾四處打量完畢,認真的道:“這里適合歌舞,看看,前面寬敞,少說二十個歌姬是能施展的。最妙的就是兩邊,有小道上來,想想那些歌姬身姿輕盈的走上來,左擁右抱,不亦樂乎!”
樂你妹!
還是菜鳥的趙頊很郁悶,蘇軾三人已經得了消息,所以等酒菜上了之后,就開始灌酒。
蘇軾是酒場新秀,一開始就在叫囂自己酒量無敵。
“大王請。”
他一仰頭干了杯中酒,贊道:“這宮中的酒就是美味啊!臣一頓能喝兩壇,不,三壇。不是臣自吹自擂,御史臺上次聚餐,臣一人喝趴下了五人,舉目四顧,并無敵手,誠然寂寞啊!”
趙頊舉杯,覺得越發的郁悶了。
蘇軾正在嘚瑟,一直沒說話的折克行突然拎起了壇子,仰頭就這么灌酒。
邊上的喬二看的目瞪口呆的,對身邊人說道:“叫人準備,若是喝醉了好拉住,免得失禮。”
折克行要是在這里耍酒瘋,敗壞的可是趙頊的名聲。
折克行一氣喝完了一壇酒,把空壇子放在地上,淡淡的道:“酒太淡,淡出個鳥來了。”
他在沈家喝的都是高度酒,而宮中的酒水卻都是釀造的,度數不高,讓他覺得很是無趣。
趙頊斜睨著蘇軾問道:“子瞻可敢和遵道一戰嗎?”
蘇軾搖頭,“臣是酒壺…”
還在吹牛筆啊!
眾人不禁覺得蘇軾這人有些過分了。
可蘇軾隨即嘆道:“遵道卻是酒壇子。”
酒壇子比酒壺大了無數倍,這個說法讓眾人都笑了起來。
王雱在邊上自斟自飲,臉色越發的白了,他問道:“大王可知男女事嗎?”
蘇軾皺眉看著喬二等人,說道:“這是私下說話,你等在此不好吧。”
大家都知道不好,可在這等時候能留下來的才是心腹啊!
喬二看向趙頊。
趙頊擺擺手,外面的王崇年說道:“都出來。”
大家晚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