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今年的收入還會提高!”沈安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關于大宋海洋政策的爭論已經持續了兩天,重臣們大抵覺得在水軍上壓了太多的資源,而且海貿的不確定性讓保守的一派有些擔憂。
“可一旦海上出事,那就是血本無歸,所以出海貿易是不是得慢慢的來?”王安石的話讓沈安想跳河。
這位不是激進派嗎?怎么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保守派。
作為海洋政策的支持者和策劃者,沈安必須要給一個答復。
他態度堅定的道:“這一批出海的商船不多,真的不多。若非是水軍的規模無法勝任更大規模的護航,這一批商船會增加三倍規模…而且這是大部分商人在觀望的結果。
諸位,若是這一批商船滿載而歸,以后杭州和廣州將會成為商人的寵兒,無數貨物將會云集上述兩個地方…而由此帶來的利益,比如說賦稅,將會讓包相忘卻煩惱。”
包拯因為在三司操勞過度,已經被官家趕回去休養了。
若是海貿帶來巨大的利益,那會如何?
包拯會發狂吧。
王安石皺眉道:“大食人會如何?商船出海不打緊,可戰船出海,會不會讓大食人感到威脅?要知道他們縱橫海上數百年,大宋可有把握應對來自于他們的挑釁?若是不能,那就該徐徐圖之。”
他主要關心的是這個。
在后來他執政期間,果斷提拔王韶,并把解決大宋的西北問題當做是首要任務。
大宋花費了數年的時間,成功在河湟地區拓邊,從而實現了前后夾擊西夏人的戰略。
熙寧六年三月,王韶攻取河州,隨后的一個多月里,他縱橫將近兩千里,拿下了河湟等地,殺敵俘獲無數…
以上史稱‘河湟開邊’。
王安石并非是莽撞之人,他會等待時機,然后給敵人重重一擊。
沈安為了表示慎重,就假裝思索了一下。
實則這些東西他都翻來覆去的想過了多次,而且有一些模糊的歷史可以借鑒,他算是有恃無恐。
“大食人以前是很厲害,可水戰…這么說吧。”沈安指指邊上的富弼,說道:“富相應當知道,以前的水戰主要是跳幫,也就是說,戰船是個托運將士的工具,遠程用弓箭對射,近了就跳幫…”
被他指了一下的富弼有些不爽,就說道:“以前還有拍桿…”
“是,可隨著戰船越造越大,拍桿沒用了。”
富弼點頭,表示認可這個說法。
王安石突然訝然道:“某卻忘記了,大宋如今有火藥彈…是了,火藥彈投擲出去,那些敵人怕是會被炸的灰飛煙滅。”
沈安矜持的道:“王公,您還忘記了一個東西。”
曾公亮在編書,所以第一個反應過來,“火油彈。”
“對。”沈安淡淡的道:“對于戰船來說,大火才是最讓他們恐懼的敵人。赤壁之戰,蜀吳聯手用火攻摧毀了曹魏水軍,那時他們靠的是火船,可大宋的卻是火油彈,可以由投石機投擲出去,只要被砸到,敵人只能自求多福…”
“有此利器,大宋水軍為何還要懼怕敵人。”
沈安意氣風發的道:“大宋就該主動出海貿易,商船不但能帶回金錢,還能發現許多寶貝。”
“什么寶貝?”趙曙有些好奇,“朕每每聽聞海外有寶貝,可朕不是秦皇,自然不想去尋找仙人。”
秦始皇派人去海外尋仙,讓后世多了許多傳說,也是一個負面傳聞。
“金銀礦山。”
沈安知道不弄點好處出來,大宋君臣不會對大海另眼相看。
“哪里?”
趙曙有些懶洋洋的問道。
金銀誰都喜歡,大宋若是有龐大的金銀儲備,哪里需要暗香每一貫錢給一文錢的補貼,紙鈔能發多少都有底氣。
金銀啊!
趙曙抑郁了,覺得自己接手的大宋就是個爛攤子。
太窮了啊!
沈安出自邙山門下,那些人神出鬼沒,說不準還知道些什么。
多半是在海外某個地方吧,想來極難找到。
“倭國。”
趙曙目光梭巡,想找個東西把那小子砸個半死。
“真的。”
沈安感受到了煞氣,趕緊舉手發誓,“臣擔保是真的,倭國真的有許多金銀,他們自己都沒發現。”
石見銀山還得幾百年后才開始發掘冶煉,如今提前把它拎出來,也算是為大宋做好事。
“嗯…”
趙曙沉吟道:“此事要慢慢看。”
堂堂一個國家,不可能你沈安說倭國有金銀就開始行動,那是笑話。
包括出海貿易,那是有大食人的成功經驗在前,可即便是如此,朝中君臣依舊商議了許久,可見柄國不易。
國家政策的出臺需要多番考量,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那種政策,更是需要醞釀許久。
所以王安石在后面的革新中就犯了和范仲淹一樣的毛病,都是恨不能在一夜之間把新政推行到大宋各地。
沒有緩沖,沒有周密考慮,最終自然失敗。
“水軍還在建造戰船。”曾公亮最近去了水軍的船廠好幾次,面對著那些戰船如癡如醉的開始記錄。
“錢糧怕是有些不趁手啊!”
包拯還沒回來,政事堂接手三司重大決策后,三個宰輔面對大宋這個爛攤子都有些頭痛。
水軍一旦大規模擴張,耗費的錢糧比陸軍還多。
戰船就是一大筆,還有配齊將士和各種武器,以及維持經費。
水軍從來都是富國才能玩的大玩具。
沈安也沒錢了,有錢也不敢投進去,那會犯忌諱。
于是他看向了趙曙。
趙曙以為他想到了辦法,不禁欣慰的撫須點頭。
趕緊說吧你,還等什么呢?
可沈安也是在等他想辦法,于是君臣二人你瞅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竟然把群臣拋在了一邊。
“那個…”韓琦很糾結的道:“三司那邊今年的日子好了些,可往年的窟窿還有不少要填補,陛下,實在是弄不出錢來了。要不,宮里…臣有罪。”
他習慣性的想從趙曙的腿上刮一層肥油下來,然后就想起了宮中已經削減過用度的事兒。
再讓宮中出錢,那官家估摸著晚上會被趕出寢宮來。
宮中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啊!
韓琦有些內疚的道:“要不還是臣等去想想辦法吧。”
“你們能想什么辦法?”趙曙冷冰冰的問道。
他的神色看著就是那種…你們要是能想出辦法來,朕就三日不吃飯,學趙允良父子辟谷。
韓琦一本正經的道:“這個要仔細想想,目下臣還沒有頭緒。”
他很誠實,最后還補了一句,“陛下富有天下,慢慢想就是了。”
富你妹!
這一刻趙曙想殺人。
沒辦法就沒辦法,你這是想說朕的錢多?
韓琦無辜的看過來。想起他為自己登基立下的汗馬功勞,趙曙的心情就平靜了下去,然后又看看群臣。
這些都是從先帝在時留下的老臣子,他們習慣性的在沒錢時就看著皇帝。
陛下,您該打開小庫房了…
那種眼神咋說呢?帶著些小崇拜和依賴,就像是小狗。
趙曙被這種眼中所感染,于是脫口而出道:“朕出十萬貫…”
死一般的寂靜…
歡喜,這是主流情緒,比如說歐陽修,一雙昏花的老眼在亂瞅,還伸手揉了揉。
曾公亮歡喜之余有些內疚。
韓琦卻是真的感動了。
“官家英明…”
這宮中的日子才將好過些,官家竟然又砸了十萬貫出來,這是什么精神?
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
群臣都在為了官家的決定而深深感動,可年輕眼力好的沈安卻看到了趙曙握緊雙拳的那一瞬,以及眉間的一絲懊惱。
晚上回去…高滔滔會不會把他給趕出寢宮?
沈安有些不厚道的想著這些大逆不道的念頭。
宮中上次有趙頊在暗香的分紅支撐,好不容易度過了難關,高滔滔最近也有心情為女兒們打些好首飾。
可好日子已經結束了。
沈安覺得趙曙的好日子也結束了。
群臣在歡欣鼓舞,覺得此事能如此解決真的是太完美了。
只有沈安覺得一場暴風雨在集結之中,目標就是趙曙。
商議完了政事,沈安又去包家看了看老包。
“官家出十萬貫?”
作為三司使,包拯對皇室的年收入了如指掌,他愕然道:“宮中的日子怕是不過了。”
沈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回到家中后,發現趙頊已經在了,而且還帶來了更換的衣服。
“這是啥意思?”
這是準備長住的節奏啊!
趙頊抬頭,苦笑道:“安北兄,我娘發火了。”
尼瑪!
趙曙終于難逃一劫啊!
沈安突然生出了些幸災樂禍之意,然后面露同情之色,“那個…住吧,住多久都行。”
“仲鍼哥哥。”
果果帶著花花跑進了書房,隨后就是那只讓人討厭的鸚鵡綠毛。
“郎君英俊帥氣。”
沈安神色呆滯,趙頊目瞪口呆。
“某真沒教這只鳥說這些話。”沈安很無辜,這種自吹自擂的舉動,他真的干不出來啊!
果果搖頭,更無辜的道:“哥哥,我從不教綠毛說話。”
趙頊的目光看著沈安,覺得這人真的是…一言難盡啊!
有你這么讓鸚鵡夸自己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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