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有痞氣,他們最喜歡在第一次見面時給你一個下馬威。
質疑自然是最強大的武器。
他們覺得自己的一番質疑合情合理,黃春也得跪了。
“某就是找到了呀!”
黃春很是無辜的道:“真的找到了。不然…你們自己去找找試試?”
老卒們沒想到他竟然敢反擊,老臉沒地方擱了,就說道:“好,咱們也去找找。”
于是搜索的隊伍就分為了兩派,一派是曹家人,一派是沈安這邊。
曹佾反而沒跟著去,只是有些尷尬。他找到了沈安解釋道:“翁翁當年去了之后,曹家就少有上沙場的機會。可家中的護衛卻不能不見血,于是家里就把一些護衛送到了有交情的將領麾下去歷練…十不存一…”
沙場血戰并非是玩笑,面對兇悍的遼人,十不存一就代表著他們是身處第一線,直面遼軍的沖擊。
這種職責多半是刀斧手來承擔,可曹家的護衛卻上了,這值得尊敬。
本來對那些老卒有些不滿的沈安頷首道:“都是好漢子。”
“是啊!”曹佾唏噓道:“當年大姐就是跟著爹爹和他們學的武,某…某又跟著大姐學,打不過…”
曹太后的武技沈安見識過一次,還是在宮中。
那矯健的身姿,悍勇的殺法讓沈安印象深刻。
可曹佾…
“哎!”
沈安嘆息了一聲,曹佾的臉就紅了一分。
男人不是女人的對手,這說出去真丟人。
“哎!”
當沈安第三次嘆息時,曹佾怒了,“某雖然打不過大姐,可打你卻是有余。”
沈安鄙夷的道:“有本事和遵道去比比。”
前方的折克行回頭,目光淡然的看著曹佾。
“哈哈哈哈!”曹佾笑了起來,撫須道:“遵道是名將種子,先帝都夸贊過,某卻是不敵。”
老曹竟然如此的能屈能伸?
沈安覺得自己以往怕是看錯人了。
“但這個名將種子卻是跟著你廝混出來的,某只需能擊敗你就是了。”
曹佾大笑著打馬往前,氣得沈安想打人。
曹家的老卒回身,“在右邊!”
黃春睜開眼睛看著右邊,身邊的嚴寶玉低聲道:“別老想著坑人。”
作為老戰友,黃春一撅屁股嚴寶玉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黃春臉上剛醞釀出來的沮喪表情散去了,他低聲道:“某知道,只是他們自己丟人可不關某的事。”
那群老卒覺得自己的經驗能碾壓邙山軍這些年輕人,所以很是自信的等待著大隊人馬一起跟上。
可沒人動。
所有人都在看著沈安。
馬丹!
這些人啥意思?
沈安問道:“春哥,如何?”
“我們走!”
他竟然問了黃春,這讓老卒們覺得被羞辱了,于是就帶著曹家的人馬沖向了右邊。
黃春下馬,裝模作樣的蹲著看看痕跡,然后閉上眼睛…
“應該在左邊。”
折克行目光快速尋索,“左邊有小丘陵,背面可以躲藏。”
黃春睜開眼睛,看著沈安,“郎君,應該是了。”
馬背上的沈安拔出長刀,指向左邊。
“全軍掩殺,讓那些雜種看看什么叫做軍隊!”
左邊有隆起的丘陵,看著不高,但卻能藏人。
大家策馬緩緩接近。
沈安低頭在想著…
“這些人都是藏匿行蹤的高手,此刻會沒有人觀察外面?有…所以…所以悄然接近反而會給他們從容準備的時間…”
“突擊!”他刀指前方,厲喝道:“全軍突擊!”
鄉兵們毫不猶豫的開始了突擊,蘇軾一邊打馬跟隨著,一邊嘀咕道:“該悄無聲息的接近才是,這么大的動靜,那些瘋子定然能聽到…”
“有人!”
就在他嘀咕的時候,丘陵后面沖出來四十余騎。
看他們收拾好的模樣,分明就是早有準備…
蘇軾再傻也知道自己錯了。
合著這些人早就知道了自己這邊的行蹤,都收拾停當了,準備應對。若是剛才沈安不命令突擊,發現他們的殺手們馬上就會逃離。
這些就是聞五十二的手下。
“圍殺他們!”
那些殺手不敢相信,有人說道:“咱們這一路的痕跡都抹掉了,沈安這個瘋子是如何尋摸過來的?他難道是神仙?”
“他們有三百余人!”
眾人面面相覷,“要不弄死他們?”
作為殺手,以一當十只是尋常。
“那是邙山軍!”
“那又如何?”
“某要走!”
這群殺手本就是沒什么目標的群體,被聞五十二用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給籠絡住了。
此刻被圍殺,什么團結都成了扯淡。
最關鍵的是本該來統領他們的聞五十二卻一直沒現身,這讓殺手們分為了兩派。
一派是準備散伙跑路,以后過自己的小日子。
一派準備效忠聞五十二,為那些虛無縹緲的好處去搏命。
“跑!”
十余人策馬從反方向奔逃。
剩下的三十余人面色堅毅,帶頭的殺手喊道:“為了復國,我等就算是死去也會復活…殺了他們!”
遠方,那些老卒已經傻眼了。
“剛才左邊沒什么痕跡啊!”
“右邊反而有馬蹄印,很密集。而且右邊有樹林,他們當然會去里面歇息。”
“怎么會在左邊呢?我等…這特么哪還有臉去見小郎君啊!”
一群老卒擺老資格失敗了,老臉紅的沒地方擱。
等看到那三十余騎沖殺過來后,有老卒嘆道:“馬丹!這些蠢貨!”
“殺手和軍隊廝殺,這不是蠢是什么?”
邙山軍結陣沖擊,對面的三十余騎卻有些散亂。
殺手本就是孤身作戰,當他們需要集結起來動手時,就失去了隱秘的特性,離死不遠了。
但此次不同,此次他們準備用擊潰邙山軍來作為亮相!
順帶還能吸引宋皇的注意力。
來吧,來追殺我們,這樣主人就安全了。
一群被聞五十二蠱惑的入魔的殺手自信滿滿的沖殺而來。
長刀的角度刁鉆,對手鐵定完蛋。
這是經驗。
可一把長刀從側面劈斬而來,讓他愕然。
他只能揮刀格擋,但正面的鄉兵一刀就了結了他。
夾擊!
鄉兵們經常磨練兩人合擊,以及小隊圍殺,而且他們的武技也不差,此刻面對這些自信滿滿的殺手時,當真是如魚得水。
雙方瞬間就絞殺在了一起。
沈安沖在前方,此刻他的左邊換成了折克行,右邊是嚴寶玉,黃春因為武力值趕不上這兩人,所以被拋棄了。
一個殺手狂熱的沖殺過來,長刀才舉起來,左邊的折克行揮刀,右邊的嚴寶玉揮刀…
臥槽!
這是耍流氓啊!
就算是聞五十二在此,面對著折克行和嚴寶玉的合擊,他也只能格擋。
可這個殺手卻在舉刀…
沈安眼睜睜的看著兩把長刀肢解了對手,怒道:“老子要殺人!”
折克行和嚴寶玉沒搭理他,繼續護著他沖殺過去。
當快要殺透出去時,沈安終于得了機會。
對手的長刀被折克行擋住,沈安一刀梟首。
“爽!”
一夜的郁氣都在此刻消散了。
沈安策馬回頭,那些殺手們只剩下了三人,被鄉兵們瞬間圍殺。
“這就是聞五十二吹噓的手下?”
蘇軾壓根沒得動手的機會,但也算是全程見識了殺手們的搏殺方式,不禁自信滿滿的道:“下次有機會,某要以一敵三!讓世人見識見識某的武勇!”
“武個屁!”
沈安沒好氣的道:“軍隊和殺手本就不同,殺手只能隱藏著動手,當他們騎馬和軍隊絞殺在一起時,就是送死。”
遠方有馬蹄聲傳來,折克行面色一變,問道:“誰的人馬?”
他在萬勝軍中可沒聽聞今日有調動。
黃春篤定的道:“無事。”
今日他也沒有動手的機會,此刻正在洋洋得意之中。
不過旋即他就有些悲傷,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會變成一個木胎神像,以后只用于尋找敵蹤,平時就被供著。
這樣不好啊!
“是咱們的騎兵。”
一隊騎兵轟隆而至,等看到戰果時不禁就苦笑著。
“官家令下官率軍來援,可…”
為首的指揮使苦笑道:“這里已經不需要下官動手了。”
“官家厚恩…”
沈安心中是感激的,而那些老卒卻在糾結著。
“那小子搜索敵蹤的本事很大啊!當年軍中最出色的斥候怕是都比不過他。”
“要不問問?”
“好,問問。”
老卒們被打臉后,又厚著臉皮去問黃春。
“這是天賦吧。”黃春一本正經的說道:“郎君說某有做斥候的天賦,一般人都比不過。”
“天賦?”
“對,就是天賦。”
當你有什么解釋不清楚的時候,直接用一句天賦就能混過去。
古今多少天才的能力像是作弊?可一句天才就解釋了。
老卒們掩面而去,到了曹佾的身邊期期艾艾的,第一次展示了自己的軟弱。
這群老卒的資格太老,在曹家連曹佾都要給面子。
曹佾憋屈多年,這些老卒自然是忍不得的,但忠心在,他們只能發牢騷。于是曹佾就成了他們噴的對象…
被噴多年后,曹佾早就麻木了,今日見他們吃癟,心中竟然不是難受,而是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