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菩薩,一身大紅色的金絲袈裟,光頭,模樣俊美無雙,嘴唇略顯一絲蒼白。
卻無絲毫瘦弱之感,氣息奔放熱烈,如同一團火焰,盛開的紅色罌粟。
讓人忍不住著迷沉醉。
可以看到旁邊的一喜上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看著走出來的歡喜菩薩,臉上浮現出一絲異樣的酡紅之色。
無月禪師則是舔了舔嘴唇,笑了一下。
歡喜菩薩臉色沉靜,顯露出跟氣質截然不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很快,無月禪師和一喜上人恭敬地退后一步,躬身喊道:“恭迎住持成就金丹!”
“恭迎住持成就金丹!”
廣場內的內門、外門弟子也齊聲高喊。
所有人的聲音匯聚,直沖云霄,宏偉若天音,幾乎傳遞到了中都的每一個角落。
無數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忍不住看向天際。
有些人茫然,金丹,住持,說的是什么?
那些知曉含義之人,臉色卻是各自不一,如同人生百態。
“果然,歡喜菩薩已經成就金丹。”承天閣內,玉玄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慮。
他的身邊,或坐,或站還有六個修道之人。
有中年、青年,還有老年,其中一個就是清風子。
他開口問道:“掌門,長老們何時出關?”
龍涯道門一共有五名太上長老,其中兩人都是筑基巔峰,距離金丹也非常接近。
只是稍微弱于原本的歡喜菩薩,穩勝無月禪師和一喜上人。
更有一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可以算作是金丹真人,只是某種特殊的原因,狀態不算穩定,經常閉關以穩定境界。
這些強者,便是龍涯道門不懼歡喜寺的底氣。
哪怕歡喜菩薩成就金丹之境,龍涯道門也不會輸給對方,雙方至多呈現出相持平衡的局面。
只是原本龍涯道門是穩壓歡喜寺一頭,無論歡喜寺怎么作妖,他們都可以穩坐釣魚臺。
如今歡喜寺已經有了跟龍涯道門掰一掰腕子的資格,勝負還不一定,難免有人感覺到壓力。
那兩位太上長老閉關,也是源于得到歡喜菩薩或許成就金丹境界的消息密報,想要更進一步。
“恐怕還要一些時日。”玉玄子說道。
“大長老呢…”有人問道。
“師父,我足有兩年未見了。”玉玄子搖頭道,“昊天長老、玄冥長老應該會比師父早些出關。”
“哼!那就由那歡喜寺再囂張一些時日。”
“對了。”清風子說道,“那玄奘法師和孔宣要我們聯手對付歡喜寺的事情,掌門不會答應了吧?”
“自然沒有。”玉玄子說道,“茲事體大,應由長老決斷,我豈能單人越庖代俎?”
“那就好。”清風子頗有點倚老賣老的意思,雖然他不是在場之人最老的,但修為倒是前三之列。
比玉玄子要高深不少。
“等一下。”突然,一個老者修士開口,看著清風子說道,“你剛才說什么,玄奘法師?”
“是,怎么?”清風子有些疑惑。
“那玄奘法師長什么樣子?”
“長得跟歡喜寺的和尚似的,一頭白發,實力不俗,我不是對手,恐怕有接近金丹的境界。”清風子沒有貶低唐洛的實力,但總要在其他方面找回一點場子。
老者臉色變幻不定。
“師兄,怎么了?”玉玄子問道,在場的,他大部分都要叫師兄。
“應該…不是那個人吧。”老者說道,回憶起當年的那個入山門,又神秘消失的和尚,法號都是玄奘,都是白發,難道是同一個人?
聽一些師伯師叔曾言,那個和尚,可是讓當時還是門內大師姐的青瑯師伯親自送飯的。
后來大家想要試探一下此人,似乎被察覺到了端倪,立刻消失無蹤。
從此再沒出現過,也有人打聽過,卻沒有打聽出任何相關的消息,仿若那個和尚是憑空冒出來一樣。
“那個人?什么那個人?”清風子問道。
“當時兩派沒有合并,有一法號玄奘的和尚,來無涯派做過客,距今已有百年之久了。”老者說道,“此人來歷神秘,百余年前,便自由出入無涯派藏書閣,修為恐怕極為高深。”
清風子有些愣愣道:“我可以肯定他比我強,但恐怕也只是接近金丹吧。”
“…”玉玄子卻突然站了起來,他回想起那玄奘法師的話——記得守望相助。
如果他真是百年前就以外人身份,隨意出入藏書閣的強者,那么,對付歡喜寺的話便不是無的放矢。
不是玩笑,也不是約定,而是提醒!
“速去歡喜寺!”玉玄子厲喝一聲,這一刻,國師、掌門之威顯露無疑。
歡喜寺內。
弟子們的恭迎聲已經停止,但籠罩在中都的天音沒有完全散去,還在耳邊縈繞。
外面街道上的信徒更是虔誠、愉悅。
歡喜菩薩沒有理會眾人的恭喜,也沒有跟無月、一喜說什么,只是看著踏入到歡喜寺的唐洛。
“不知法師是…”
看著那白發和尚旁若無人地走進來,歡喜菩薩最終還是開口了。
“貧僧玄奘。”
唐洛單手豎在胸前道。
這個時候,所有人也注意到了唐洛,臉色各異,不知道這和尚是來干什么的?
拜入歡喜寺?不像啊。
上門挑釁之輩?感覺也不像,主要是會有人蠢到在歡喜菩薩成就金丹之時上門挑釁嗎?
“玄奘法師。”歡喜菩薩道,“今日乃是貧僧金丹大典,原本來者是客,可觀法師樣子,似乎并不是來祝賀的?”
倒也沒有虛與委蛇,或者說也懶得跟這白發和尚廢話,直接問明來意。
若是敵人,打殺便是。
如今正是歡喜菩薩氣勢旺盛之時,成就金丹又加以鞏固,已有無敵心態,莫說是一個看上去神神秘秘,裝神弄鬼的和尚。
便是玄氣凝聚加持的千軍萬馬,歡喜菩薩也絲毫不懼。
“祝賀?”唐洛笑了,“就你們這等逆行倒施的丑惡之輩,也配得到貧僧祝賀?”
此話一出,歡喜寺內的近千人就變了臉色,一個個都是目露兇光。
就連無月禪師和一喜上人也不例外。
特別是無月禪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瞬間化作一頭狂怒的兇獸。
若是常人看上一眼,恐怕都會嚇得雙腿發軟。
唯有歡喜菩薩依然云淡風輕,沒有任何動怒的樣子,唯有高高在上的傲然。
“放肆!”
有人越眾而出,厲聲呵斥,但不是歡喜寺門人,而是大幽朝廷中歡喜寺的合作者,力挺者。
“無知山野之人!歡喜菩薩入北原,滅殺五大部落首領、巫師,阻攔大巫出世!乃是不世英雄,豈容你這等小人污蔑!”
聲音激烈狂放,傳出去老遠,說的跟真的一樣。
其余的歡喜門人也是開口呵斥。
眾人的聲音連成一片,訴說歡喜菩薩三人的功績,斥責唐洛,簡直就像是一場審判一般。
事實上,也相去不遠。
歡喜寺自然不是普通的寺廟,已經有玄妙的陣法開啟,眾人的情緒化作了無形的力量。
換做修為不高的修士,甚至可以會這樣的指責聲中羞愧而亡。
如果真的把歡喜寺當做只會玩弄情欲,雙休采補的門派,那也太小看他們了。
“哦,是嗎?”唐洛恍若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看似隨時會傾覆,卻始終不倒,反而看著歡喜菩薩問道。
歡喜菩薩并不答話,來了一個默認。
北原之事當然跟他無關,盡管他的確去了北原一趟。
但這不妨礙歡喜菩薩將此事默認下來,為自己營造出更大的勢來,以獲取更多的玄氣輔助修煉。
“呵。”看到歡喜菩薩默認,唐洛笑了一下,悠悠哉哉取出了一疊紙,開始高聲誦讀起來。
“歡喜門下,無憂道人,女…”
“歡喜門下,平高卓,屠殺金家滿門。”
“歡喜門下…”
歡喜門下的一樁樁惡行被唐洛念出,聲音逐漸蓋過了所有人的“審判之聲”。
擴散出去,并不如何響亮,卻清晰可聞。
歡喜菩薩的雙眼微微瞇起,腳下的地面似乎有光華一閃,就要發動陣法。
唐洛誦讀之舉并未聽見,右腳抬起,在地上輕輕一踏。
地面似乎在這一瞬間震動了一下,又恍若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無月禪師和一喜上人卻是同時踏出一步,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唐洛腳下,一條條幾乎微不可查的細微裂縫出現,瞬息之間擴散出去,如同蛛網一般覆蓋了整個歡喜寺之地。
而在布置在歡喜寺的數個大陣,就在這一踏之下,盡數崩壞!
那群狂熱的歡喜門下,也稍微清醒了一些——也只是稍微。
“師兄…”
無月禪師低語道。
“去試試。”歡喜菩薩說道。
無月禪師點點頭,一步一步朝著唐洛走去,每一步的速度都不塊,氣勢在一點點疊加。
走過半程,便如同山岳移動,那山岳之上,又是虎嘯龍吟,氣勢驚人。
“無月禪師。”
這個時候,唐洛也恰好念到了此人,“為修煉秘法,占領李家村,于父母面前殺子,丈夫面前女干妻,生啖血肉,刻意制造人間地獄…”
此時,無月禪師已經來到了唐洛面前,只有幾步之遙,他無聲無息間揮出了一拳。
山岳襲來,虎嘯龍吟的磅礴氣勢,瞬間變化。
無盡的哀嚎、凄厲的咆哮,狂怒、恐懼、絕望,種種負面情緒全部隨著這一拳洶涌而至。
讓人恍若置身于地獄之中,唯有沉淪這一選擇。
便是唐洛所說的秘法。
“死罪。”
唐洛兩指夾起那一張寫滿無月禪師罪行的紙張,往前一送。
鮮血沖天而起,如同人間地獄般的一拳落空,連唐洛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無月禪師的腦袋掉落在地上,無頭尸體倒下。
紙張被鮮血染紅,覆蓋在無月禪師瞪大的雙眼上,緊緊貼合著他的臉。
“下一個,一喜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