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彬又笑了幾聲之后,止住笑,可是那說話的聲音里還透著開心。于采藍略有心塞。
小的時候,有小朋友不小心踩到了水坑,蹦得身上臉上都有泥點子,有的大人就覺得好笑,也不說把孩子從泥坑里拉出來,就站在旁邊哈哈樂。
她覺得李局現在就是這種幸災樂禍的心情,她的診所被人砸了,他覺得好笑好歡樂,這可以稱之為惡趣味。于采藍憤憤地想。
果然李局自己也是這么說的:“小于啊,你別怨我,實在是你平時總是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小小年紀,挺老成的。我,我一想到是你的診所被人砸了我就想笑,哈哈哈…”
到局長辦公室找他說事的一個警員在門口要敲門的時候聽到李局的笑聲,很是驚詫,發生了什么事,局長笑成這樣?
在于采藍要被惹毛之前,李局終于再次止住了笑,說道:“好了,不笑了,說正事。小于,這件事五一所那邊已經跟我說過了,具體情況我大概都知道。你這是擋了別人的財路了吧?也是啊,你醫術這么高明,不管到哪,都容易遭人眼紅啊。”
于采藍對他剛才一次接一次的大笑還耿耿于懷著,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正常。”
李局知道于采藍不痛快了,雖然還想笑,可也知道不能真得罪了這丫頭,不然她真記在心里,哪天逮著機會找他算賬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恢復正常的語氣說道:“這事你打算辦到什么程度?”
于采藍好久沒吃過這么大的虧了,那幫人來了一次又來了一次,是把她這里當成無人區了嗎?以為弄個精神病就白砸?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所以她說道:“一拍到底。他們既然敢這么做,有什么后果都得受著。”
李延彬就知道于采藍會這么做。這女孩子說善良也很善良,他知道遇到家里實在困難的或者是身有殘疾的,于采藍會暗中減掉一些醫藥費。并且這些事基本都是在私下里做,怕傷到那些人的自尊心。
可要真遇到那癟犢子玩意,她絕不手軟。秋桐診所的黑名單已經成了鹿港市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現在去秋桐診所看病的還有幾個敢鬧事的?
他覺得于采藍很對自己的脾氣,平時跟她說話也比較隨意。沒那么多小心和顧慮,人家也不會為難他讓他給辦一些難辦的、可能會對他有不利影響的事,這也讓李延彬很放心。處在他這個職位,對來往的人肯定是要當心的,不小心的話,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半生都可能毀在某個人手里。
像于采藍這樣有能力有分寸又爽利的人,他和肖成恩他們都很自然的把她當成平輩來往了。
聽完于采藍的想法,李延彬說道:“就知道你會這么辦,我這邊已經讓人去查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給我電話。”
于采藍這時候情緒好轉了一些,告訴他:“謝謝李局啊。有事我會給你電話的。”
她本來以為說完這些,李延彬就會掛電話了,沒想到他又說道:“小于啊,你這次結婚的計劃突然變了,就請了兩家親戚,你可虧了啊,少收了不少紅包。挺好,我那份也省了,哈哈…不過呢,過兩年我兒子結婚的時候我照樣會請你的,到時候別忘了把紅包拿來啊,要不婚禮上孩子給你敬酒你沒紅包多沒面子,哈哈…”
于采藍:“…”她認識的這到底是什么局長啊?李三歲?
李延彬打算掛電話的時候聽到電話那頭的姑娘說道:“把紅包給我準備好,哪天我去拿…”
鹿港桂園區某條小巷,一個中醫診所的后門就開在這邊。小巷子狹窄陰暗,少有人至,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粗壯男子把一個穿著半舊線衣的中年男子送出去。
倆人在門口站著,穿舊線衣的男子說道:“這些錢太少了,再給點吧。我們哥幾個做這個事可是有風險的,對方都報警了,現在我們哥幾個都不敢出去了。”
“原來不都說好了嗎?我還多給了兩成。再說了,打人的是你哥,他不是有精神病的證明嗎?你怕什么。”
中年大夫雖然這么說,其實他這時候有點后悔了,他一時沖動嫉恨,找了這么一家人給他辦事,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有麻煩。
那男子見討價還價不成,憤憤地走了。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揣著錢去了隔了幾條街上一家賭錢的地兒,鉆進去半天都沒見出來。
一直到了天快黑,才從里邊蔫頭耷腦地走了出來,穿過幾條街回到他家那片棚戶區之后,他看著那低矮陳舊的房子有些心煩。想想頭兩天去的診所,憑什么人家就能開那么大那么好的診所,自己卻要住這么破的房子?
他走到門口,用腳踢開門走了進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慌忙起身迎上去:“孩兒他爸,回來了?”
男的沒答應她的招呼,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問她:“做飯了嗎?”
女人忙說道:“做了,我去給你拿。”看到男人臉色陰沉,又是這個點回來,女人就知道,他又去賭了,而且賭輸了。
見到端上來的飯菜,男人的臉更陰沉了:“這都什么玩意,豬食啊,你就不能做點好的?”除了一盤炒青菜和一碟咸菜,啥也沒有。男人實在提不起筷子,家里好一陣子沒吃肉了。
“沒,我沒錢。”女人抬了下眼,男人猛地朝她腰上踹了一腳,罵罵咧咧幾聲,這才從兜里掏出來十幾塊錢,拍在桌子上:“明天去買塊肉聽著沒,看著你那死樣就來氣。”說完他就回床上躺著去了。
女人一個人枯坐在那里,她想說孩子上學要買文具,孩子的鞋小了,衣服短了,能不能買新的。可是不敢,說出來恐怕又要挨打。
她也想說秋桐診所那邊不應該去,這眛良心的錢不能掙…
可是良心比不過赤果果的現實,孩子吃的穿的都太差,營養跟不上,在學校也受人嘲笑。她需要錢,她能怎么辦?她也很絕望。一切都緣起于她不聽父母的話非要嫁給這么樣的人,她活該呀。
第二天那男子睡醒了,看到天色已經大亮,想到頭天下午輸掉的錢,怎么想都不甘心,可是賭場那邊他知道不可能討要回來的。下午他那倆兄弟會來跟他分錢,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