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昌家的土炕,是用高梁皮編的,用了兩三年了。m.炕頭的地方有一圈已經發黃,可是擦得干干凈凈,又燒熱了,坐在上邊很舒服。
于采藍看了墻上的日歷是1986年,這時候才十月中旬,可是她感覺外邊的天氣已經像她以前所在地方的十一月那么冷了。
在她面前,攤著一張地圖,看過了之后她就知道寧州位于華國西部,其西北邊界挨著國境線,并且這里的民風相對彪悍一些,治安情況也比較復雜。
她看了一會兒,把地圖放到一邊。然后坐在夏老師身邊看她給她改褲腰。
夏老師見于采藍穿得單薄,下午抽空給于采藍找了幾件她女兒穿過的衣服褲子和毛衣毛褲,拿出來一樣一樣給于采藍看。于采藍當然不會嫌棄,她都這個地步了,有人收留還給找衣服穿,那就是福氣。
夏老師找的衣服都是比較新的,在這個時代還不錯。她女兒的身材比于采藍胖一點,別的地方還好說,就是腰圍差距比較明顯。
所以夏老師戴上了老花眼鏡,量了于采藍的腰圍尺寸,給她把那幾條褲子都改一改。
縫紉機不停地響著,老人穿針走線還挺靈活。這種老式縫紉機于采藍根本就不會用,只能看著老人給她改。
可她不太習慣接受別人這樣的好,所以看著午后斜陽里咔噠咔噠踩縫紉機的老人,她鼻頭有點發酸。
她仔細看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鞋襪,跟街上那些人穿的款式大同小異。兜里的錢也是這時候通用的,所以她覺得她憑空而降在這時空沒有身份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好事。
真沒有身份的話,讓她怎么憑空造出來呀?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個人是很渺小的。
她再一次把錢掏出來,一張一張查看,結果在兩張紙幣中間發現了一張小紙條,是六位數的電話號碼。上邊只有一個“張”字。可惜電話號碼中間有兩個數字被水浸濕了,看不出來是幾。
看到這紙條之后,她腦子挺亂,這明明是她寫的字啊。她寫“張”字的時候,習慣把右邊的“長”寫成繁體的,而且最后的一筆捺很有力度。
“夏老師,這邊有沒有電話,我想打個電話。”于采藍見外邊天還沒黑,便想打個電話試試。
“嗯,有,讓老張帶你去吧,在村頭小賣部那里。正好家里快沒有鹽了,順便帶點回來。”夏老師的眼睛搭在鼻梁上,抬眼跟于采藍說道。
張國昌聽了趕緊下炕,穿上鞋子,套上衣服之后說:“走吧,我領你去。”
一路上,張國昌一直挺沉默,領著于采藍穿過了幾條街,又拐了個彎,到了一個寫著“利民食雜店”的平房那里,開了門,鼻梁微高,眼窩深陷的店主看到是張老師,就問他:“老張,買點啥子喲?喲,這姑娘是誰家的呀?怎么沒見過?”
“拿兩袋鹽,她是我家遠房親戚,來這兒找點活干。對了,你這兒不是有電話嗎?借她用一下,用多少電話費算我的。”對于采藍的事,張國昌知道的也不多,店主聽了,瞅了于采藍兩眼,張國昌明顯不想就這事兒多談的樣子,那他自然不好再問,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
“瞧您說的,張叔你一年也用不上幾回電話,要什么錢,不能要。”店主說著把電話指給于采藍看。
“謝謝”于采藍說著,走到那邊,張國昌和店主都自覺地沒過去。所以聽不到于采藍在那邊說了什么。
紙條上的號碼有兩個數字看不清,外省的前邊還要另外加區號,哪個區號于采藍也不知道,她就只能隨機地碰運氣試,有一個接通了之后,告訴她,他不姓張,對方說完就掛了。
到后邊終于又打通了一次,那邊很快就有女人的聲音說道:“喂,心雨花店,請問你有什么需要嗎?”電話接通之后,那邊第一時間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于采藍心想這電話又打通了,這回不知道能不能問出來點跟她有關的情況?
“喂,喂…”那邊見沒人吱聲,覺得奇怪,誰打的電話呀?
剛打算把電話掛了,就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道:“請問你姓張嗎?”
“嗯,不,我不姓張。”實際上,店里的女老板姓張,可是女店員對打電話這個人的身份有疑問,擔心她是來打探他們老板信息的。最近他們店女老板家里亂糟糟的一堆事,兩口子經常吵,誰知道打電話這個女的是什么人啊?
“哦,最近有沒有一個二十三四左右的女孩跟你有聯系,或者你給她留過電話號碼?”于采藍問道。
“不好意思哦,每天的顧客那么多,很多都是年輕女孩子,不說具體姓名的話,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位呀?我幾乎每天都給人留電話的。”女孩不怎么愿意回答了。
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做生意的,經常給客戶留電話,以備聯系。如果有姓名,她還可以查找,沒名字她也不知道是誰。
“請問你的店在哪里呀?”
哦,打聽地方來了,不能告訴她,女店員心想,所以她說道:“不好意思,有人來了。”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等客人買了花走后,賣花的店員心想,還以為那電話是來了一單生意呢?白高興了。
話說頭天中午來訂花盆的姑娘不是說好今天帶人來取嗎?怎么還沒來呢?姑娘搖搖頭開始整理新上的鮮切花。
于采藍掛了電話之后,沒有再打,電話費貴,自己有沒有多少錢。她沉默地走出來,謝過了店主,張國昌和店主一翻推讓,最終還是留下了打電話的錢,倆人才離開利民食雜店。
回來的路上,張國昌在路上見沒有人,就小聲問于采藍:“姑娘啊,我看你穿的衣服挺薄,口音也像是沂州那邊的,怎么上這邊來找活干了呢?那邊可比咱們這地方繁華多了,工作的機會也多。”
在屋里,張國昌就琢磨這個事了,姑娘也不說自己是哪地方來的,還什么東西都沒帶,就背著那一個背包就出來了。說是來找活干,實在是牽強。
所以等到倆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試著問問,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