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著的人,身材算得上魁梧,只是身子縮成一團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如果是天冷了,出于御寒的本能,人會保持這樣的姿勢,可這時候的氣溫正是最舒適宜人的時候,難道是太疼了?可是太疼的話不至于一動不動啊。
是不是碰瓷的?于采藍也沒看出來那個人身上有受傷的跡象。周圍的人指指點點,都在猜測著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里畢竟是醫院,陸軍總院醫務科的副主任孟慶春恰好經過這里,看到這邊圍成一團,便皺著眉頭擠進來看看情況。
他剛剛外出回來,沒穿工作服,一身便裝,沒人知道他和他身后的人是這醫院的工作人員。
這年代很少有私家車,連何宸風的車都是單位撥給他用的。因此碰瓷還是稀罕事,圍觀的人也沒怎么往這方面想,包括濤子。
他想著老這樣下去也不行啊,就只好硬著頭皮走近,說道:“兄弟,你怎么了?起來一下行不?”
他已經在腦子里反復回憶了幾遍,確信他并沒有撞到這個人,心才稍微安定。看到于采藍和黃百川也來了,覺得有點囧,怎么偏偏這樣的事讓新認的表妹看到了呢?
圍觀的人有個人提議:“小伙子,你把他臉上的草帽拿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濤子也沒辦法了,跟地上的人說道:“兄弟,你要是不起來的話,我就把你臉上的草帽拿開了。”
地上的人還是沒反應,濤子只好輕輕拿開蓋著臉的草帽。揭開的那一瞬間,看到那張臉的人表情各異。
那是什么樣的臉啊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可是滿臉都是跟年齡不想符合的絕望,眼角的淚無聲的往下滑,眼神呆滯,一眼望去,只覺得這個人似乎是生無可戀。
眾人一時都不知道怎么辦好,沒人知道這是什么情況,難道他躺在這兒是一心求死嗎?
濤子也是很無奈,這人這樣子躺著,能說他什么?可當時他要是反應慢或者車速快一點,一頭撞上去,后果不是他能承擔的。
小伙子雖然沒少跟人大家,可年齡大了也知道分寸,在他手上要是除了人命那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人群外擠進來兩個五十多歲的人,他們倆也看到了地上躺著的人。那女人撲過去跪在那男子身邊扯著嗓子大哭:“小兵啊,你這是不想活了啊?你要是走了你叫我們老兩口可怎么活呀?”
圍觀的人到底還是有不少熱心人,看這家人的悲傷不是假的,那個兒子似乎一心求死,到底這家人怎么了?
便有個人問道:“大嫂,你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說說,看看大伙能不能幫你?”
那個婦女也是憋屈的慌,就一邊哭著一邊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旁邊那老漢是她老伴,也是不停地抹眼淚。生個孩子本來是個大喜事,可到頭來他這一家子居然要毀了。
原來這老漢兒子叫孟小軍,孟小軍到了二十八歲娶上媳婦,媳婦也算賢惠,結婚一年多又懷上了孩子。一家人本來和和美美,小日子似乎越過越好,生活的列車就像開過希望的田野。
然而就在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卻出事了,因為孩子胎位不太好,他們就在北安郊區的一個縣級醫院給媳婦做的剖腹產。
可是剖腹產后,兒媳婦一直不怎么排氣,產后二十多天,沒有大解過,到后來連小便都吃力了,大夫說是腸梗阻。
吃過了藥沒有效果,本來做手術是可以解決的,可是他家兒媳婦距離上次剖腹產手術才二十五天,再加上他家孫子他媽狀況很不好,大夫不敢做。
說到這兒,那婦女已經泣不成聲,圍觀的人都能感覺到她們一家看不到光的那種絕望。
老漢補充道:“后來沒辦法,東挪西借湊了點錢,想來這邊大醫院看看,可是沒想到,錢在我兒子身上還被小偷給偷了。天哪,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說到這兒,老漢蹲下身子,把頭埋進手掌里跟他老板一起大哭。
圍觀的人一下子都明白了,地上的小伙子為什么那么絕望了,媳婦快沒命了,那點借來的救命錢又在他手上被人偷走,他一定很自責吧?難怪會心如死灰!
于采藍正考慮著這件事要怎么做?沒見到那個產婦,不好貿然說自己可以幫忙。否則好心就可能成了壞事。
陸軍總院醫務科的主任快要到退休年齡了,到底誰能接替他的職位還沒定下來。副主任孟慶春想沖擊一下,可是他沒有特別的優勢,自己也覺得希望不大。可是今天遇到的這件事,他覺得是一個挈機。偶然抬頭時,看到了人群里有個戴眼鏡的人很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來了,那個人是京華日報的記者,曾經來過他們醫務科辦事。他覺得今天這事雖然有風險,但這也是個機遇。
因此,他站了出來,用他富有感染力的聲音對那老兩口說道:“兩位老人家,你們先不要哭,我是陸軍總院醫務科副主任,我姓孟,剛才的事我都聽見了。你們現在沒有錢是吧?我們醫院最近開通了綠色通道,我可以幫你們申請一下,先救人,至于費用,可以補交的。”
老兩口聽了,都止住哭泣,那婦女推了推地上的兒子:“小軍,你快起來,聽著沒,大夫說可以先救你媳婦,錢的事,可以先等等再說,你快起來。”
那男子這時候才有了點活人樣,扔掉草帽坐起來。
孟慶春說道:“事不宜遲,產婦在哪呢?趕緊把產婦送到急診科處理。”
“這大夫不錯,真不錯…”
“是啊是啊…”圍觀的群眾有人議論著。
小伙子說道:“我媳婦,她,她還在醫院外邊,那馬車上躺著呢。”
“小路,你去急診科通知來人,去醫院外邊把產婦接進去。”孟慶春派身后的年輕人進醫院叫人。
醫院這邊的動作很快,不到十分鐘時間,在醫院外馬車上奄奄一息的產婦已經被抬上推車,進了醫院。人群中有不少人自發地鼓起了掌。
孟慶春看到那個記者跟著進了醫院,心里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