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令叔的猛回頭你會不會唱?”
李俠客將身邊長槍拎起,起身向酒館門外走去,邊走邊對陳明華道:“你要是會唱的話,在這里給我唱幾句助興怎么樣?”
陳明華見他出門,急道:“你小心點!家叔寫的東西,兄弟還都曾仔細學過。”
李俠客道:“那就唱幾句精彩的,讓我也聽聽!”
他說話間已經走出了酒館,來到了大街之上。
此時大街之上已經站滿了一群租界的中國警察,足足有一二百名,此時見李俠客手持長槍走了出來,這些警察一陣騷亂,齊刷刷后退,全都把手里的配槍舉了起來,對準李俠客。
為首一名中年警察強自鎮定,叫道:“李俠客,你殺了日本天皇首相,破壞了中日友誼,現在日本人租界向我們要人,你不要讓我們為難,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俠客掃視眾人,笑道:“中日友誼?中日什么時候有過友誼?”
中年警察一霎時啞口無言,硬著頭皮道:“我們局長就這么說的!”
就在此時,酒館里的陳明華以筷子敲擊酒碗,隨后一句小詩被吟誦出來:“大地沉淪幾百秋,烽煙滾滾血橫流。傷心細數當時事,同種何人雪恥仇?”
他一首小詩吟唱完畢,在酒館里對李俠客大聲道:“李大俠,我這就開始唱了!”
李俠客笑道:“正要聽上一聽!”
對面的警察壯著膽子道:“這都要進局子了,你還想聽戲?李俠客,你膽子未免太大了吧?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李俠客看了面前警察一眼:“我什么時候把你們放在眼里過?”
他說到這里,陡然一聲長嘯,手中長槍一抖,“啪”的一聲,便將此人配槍擊落,隨后矮身前沖,在地上一個翻滾,已經到了這群警察身邊。
這個時候,這些警察才反應過來,驚駭之下,配槍扳機扣動,“砰砰砰”一陣響,子彈全都打在李俠客剛才站立的位置。
小酒館里陳明華的唱詞響起:“拿鼓板,坐長街,高聲大唱;尊一聲,眾同胞,細聽端詳:我中華,原是個,有名大國;不比那,彈丸地,僻處偏方。論物產,本是個,取之不盡;論才智,也不讓,東西兩洋。”
“砰!”
一名警察剛把配槍對準李俠客,便被李俠客一腳踢飛。
“為什么,到今日,奄奄將絕;割了地,賠了款,就要滅亡?”
“砰砰砰!”
李俠客身子閃動,躲過幾名警察的射擊,長槍一挑,已將兩名警察刺個對穿,隨后抽槍俯身,躲避后方警察射來的子彈。
“五千年,我漢人,開基始祖;名黃帝,自西北,一統中央。夏商周,和秦漢,一姓傳下;并沒有,異種人,來做帝皇。”
“快散開,快散開,別讓他近身!”
見李俠客如此兇猛,兩百來名警察全都懼怕不已,在長官的吩咐下呼啦散開,尋找掩體,對李俠客開槍。
“這是我,祖宗們,傳留家法;俺子孫,自應該,永遠不忘。可惜的,骨肉間,自相殘殺;惹進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轟!!”
看到這些警察散開,李俠客身子伏地而行,瞬間竄進一家店鋪躲避,但片刻后便撞斷店鋪大門,單手揮動門板當做盾牌,另一只手長槍抖動,已將兩名警察刺傷。
“到晉朝,那五胡,異常猖撅;無非是,俺同種,引虎進狼。”
“砰!”
李俠客一聲悶哼,一不小心,腿上中了一槍。
“他中槍了!”
射中李俠客的一名警察興奮的大叫,“他不是刀槍不入!”
現在整個中國都在談論李俠客,迷信思想大行其道的年代里,很多人都將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聯系到神跡上面,李俠客做出如此驚天大事,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將李俠客神話起來,有人說他是天殺星下凡,專殺倭寇,也有人說他會高來高去,刀槍不入,就連最近的說書先生都在想為李俠客編造出一個“神仙下凡收徒李俠客”的故事來。
今天這些警察奉命來抓李俠客,所有人都心中惴惴不安,擔心李俠客真要是刀槍不入的話,恐怕大家都要被李俠客殺死。
現在見李俠客腿部中槍,鮮血眼看著從傷口處汩汩流出,一群警察終于松了一口氣,原來這李俠客也是人,也會受傷!
這一下全都精神大振。
他們這些人面對中國人,即便是再兇狠的中國人,他們都敢對戰,甚至是舍生忘死,但若是對象是外國人,即便是外國人再軟弱,他們也興不起反抗的心思,甚至乖乖等著被殺,簡直如同中了魔咒一般。
陳明華唱的小曲在槍聲中依舊不曾斷絕,反而越唱聲音越大,越唱越激動。
“自從此.分南北,神州擾亂;到唐朝,裁平定,暫息刀槍。”
“到五季,又是個,外強中弱;俺同胞,遭殺戮,好不心傷。”
“元靼子,比金賊,更加兇狠;先滅金,后滅宋,鋒不可當。殺漢人,不計數,好比瓜果;有一件,俺說起,就要斷腸。”
李俠客腿上槍口鮮血流出,心中發了狠,在長街之上高聲叫道:“都是中國人,我可是一直留著手,沒殺你們!你們要是再敢開槍,老子可就要大開殺戒了!”
回答李俠客的是一陣槍聲。
李俠客大怒,反手一槍,將一名警察刺死,隨后扔掉門板,抓起尸體做盾牌,大步前行,每走幾步,手中長槍便刺中一名警察的咽喉,一槍一條命。
“想當日,那金元,人數極少;合計算,數十萬,有甚高強!俺漢人,百敵一,都還有剩;為什么,寡勝眾,反易天常?”
“砰!”
一名警察在李俠客背后開槍,一槍打中李俠客的后背,狂喜道:“我打中他啦…”
“噗!”
李俠客身子向后疾退,槍尾回刺,已將此人眼睛刺瞎。
“俄羅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計中藏。法蘭西,占廣州,窺伺黔桂;德意志,膠州領,虎視東方。新日本,取臺灣,再圖福建;美利堅,也想要,割土分疆。”
“死死死!”
李俠客飛身撲到五六個警察身邊,這次再不留情,長槍扔掉不用,腰間武士刀拔出,只一揮動,已經將一名警察斜肩帶背斬為兩截。
“這中國,那一點,我還有分,這朝廷,原是個,名存實亡。替洋人,做一個,守土官長;壓制我,眾漢人,拱手降洋。”
“我手中刀,不想殺中國人!”
李俠客站在長街,大聲呵斥,聲震數里:“你們敢與我拼命,為什么不敢跟日本人拼命?”
現場兩百來名警察此時已經剩下一百來人,地上鮮血橫流,躺了一地尸體。
但是剩下的這些警察,有一部分嚇的心膽俱裂,逃跑不見,但這里面好像夾雜有一些日本人,卻是死戰不退,依舊對李俠客開槍不止。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敗陣:痛只痛,庚子年,慘遭殺傷。”
“痛只痛,割去地,萬古不返;痛只痛,所賠款,永世難償。”
此時天空烏云密布,雷聲隱隱,大雨即將落下。
“痛只痛,東三省,又將割獻;痛只痛,法國兵、又到南方。痛只癇,因通商,民窮財盡;痛只痛,失礦權,莫保糟糠。”
李俠客手中長刀已經被砍的卷了刃,一腳將一名警察踢飛,“我殺日本人,你們卻要殺我!”
“痛只痛,辦教案,人命如草;痛只痛,修鐵路,人扼我吭。痛只痛,在租界,時遭凌踐;痛只痛,出外洋,日苦深湯。”
“轟!”
天上雷霆暴響,豆大的雨滴從空中落下。
“怕只怕,做印度,廣土不保;怕只怕,做安南,中興無望。
“怕只怕,做波蘭,飄零異域;怕只怕,做猶太,沒有家鄉!”
“怕只怕,做非洲,永為牛馬;怕只怕,做南洋,服事犬羊。”
大雨傾盆而下,片刻間整個上海都被籠罩在暴雨之中,剩下的警察終于被李俠客殺的嚇破了膽,嚎叫離去。
“左一思,右一想,真正危險;說起來,不由人,膽戰心惶。俺同胞,除非是,死中求活;再無有,好妙計,堪做主張。”
陳明華依舊唱個不停:
“第一要,除黨見,同心同德,第二要,講公德,有條有綱,第三要,重武備,能戰能守,第四要,務實業,可富可強;第五要,興學堂,教育普及;第六要,立演說,思想遍揚;第七要,興女學,培植根本;第八要,禁纏足,敬俗矯匡;第九要,把洋煙,一點不吃;第十要,凡社會,概為改良。”
在暴雨之中,李俠客呆呆站立,看著街上的尸體,又痛又恨,這些都是中國人,卻是自己殺的!可是不是我想殺他們,而是他們要殺我,我只是在自保!
“要學那,法蘭西,改革弊政;要學那,德意志,報復兇狂;要學那,美利堅,離英自立;要學那,意大利,獨自稱王;莫學那,張弘范,引元入宋;莫學那,洪承疇,狠心毒腸;莫學那,曾國藩,為仇盡力;莫學那,葉志超,臨陣逃亡!”
“那怕他,槍如林,炮如雨下;那怕他,將又廣,兵又精強。那怕他,專制政,層層束縛;那怕他,天羅網,處處高張。”
“猛睡獅、夢中醒,向天一吼;百獸驚,龍蛇走,魑魅逃藏。改條約,復政權、完全獨立;雪仇恥,驅外族,復我冠裳。到那時,齊叫道,中華萬歲;才是我,大國民,氣吐眉揚。”
李俠客站在長街之上,大雨之中,靜靜聽著陳天華唱的曲子,氣梗咽喉,陡然揚天長嘯,嘯聲滾滾,聲震長街,即便是在暴雨雷聲之中,也能聽到嘯聲中的悲憤之意。
陳明華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從酒館里走出,看到大街上的慘狀,眼淚直流,大聲道:“李大俠,你說咱們國家,以后還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