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一插手祭祀之事,找到閔柏身上的雜事就少了。得知是媳婦替他分擔了,殿下頓時既窩心,又心疼。
他倒不是忘了,不提醒美娘參與祭祀。而是皇家祭祀,實在是太累人了。美娘這新媳婦進門頭一年,又才有身孕,實是怕她累著才故意沒提的。
可美娘卻嗔怪起來,“就是頭一年,才越發要把規矩立好。再說我如今又不入王府,并不用行那些跪拜之禮,只是先學著禮儀流程,要準備的供品器物罷了。若連這些都做不好,待回頭月份大了,我還過不過的?”
看她態度堅決,閔柏只得隨她了。
只囑咐常俊悠著點,別太多功課。
常俊自然應下,卻又表示,“少夫人聰慧靈透,這點小事,完全累不著她。”
這話殿下很愛聽。
若是吹捧他的,只怕還要生氣。但要是拍他媳婦的馬屁,便是吹出道彩虹來,殿下也覺合情合理!
而這位常公公能教美娘的,還不止這些。
譬如他來了幾日,觀察了府中上下,便又私下對美娘治家,給出建議。
如今府中下人,美娘給的月錢標準,是照著一二等的大戶人家來的,四時皆有打賞,頗為優厚。所以府中下人規矩,也愿意用心。但若是小小的開個口子,允大家撈點小油水呢?
美娘烏眸一閃,“這可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常公公笑得一臉褶子,比喻雖俗,卻正是這個理兒。
水至清則無魚。
主子賞的,總不如自己偷偷掙來的爽快。
比如集市上賣一文錢一個雞蛋,但府里可能要三文錢一個。
這也沒事。只要送到主子嘴里的,都是新鮮上好的雞蛋,便五文錢一個也使得。
但若是敢賣一錢銀子一個,或是一樣價錢,送來的俱是壞蛋臭蛋,那就該死了。
當然,這也得分人而定。
有些人天生心性耿直,做不來這些,可以放在書房門房這些要地,有主子看顧著,自有他們的好處。
有些愛耍小聰明的,或是立了功勞的,便不妨給個有油水的位置,允他們小貪幾年,回頭再換就是。
美娘本就聰慧,頓時懂了,“問泉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樣就算工錢仍是一樣,但大家便會覺得府里油水豐厚,定然也會更加用心侍奉,生怕哪天自己就被替換下去。”
常俊豎起大拇指,“少夫人既已明白,就無需奴才多嘴了。如今府上人少,使不上這些手段。但王府里上上下下,可有好幾百口子呢。若照少夫人這般管法,雖也好,就是太累。尤其等到小主子降生,個個身邊又得賜下奶娘宮女一大堆,這可怎么管得過來?”
美娘總結,這就叫抓大放小。
她只需控制著王府整體花銷,至于那些細枝末節,實在沒必要管這么細。
回頭誰要是干不好,隨時能把人擼下去。理由都不用找,一查賬保管現形。
若下人之間,會因利益紛爭掐起來,豈不更好?
有競爭才有進步呢!
做生意如此,治家也是如此。
這常公公不愧是殿下派來的,著實有些本事。美娘自覺長進不少,回頭就在閔柏跟前,也很是夸獎了幾句。
殿下背后那看不見的小尾巴,悄悄翹了起來,偏面上還得冷淡的裝一裝。
“要說本事,宮中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孤只看中他那一份忠心罷了。”
這是話中有話啊。
殿下得意忘形,一時失言,被機靈的小媳婦糾纏半晌,只得說起當年一樁糗事。
他們一家甫得皇位,一步登天,連年輕力壯的燕成帝,參加祭祀大典都累得夠嗆,更何況殿下當時那么個小不點呢?
至于徐賢妃?
不必提了,她是能躲就躲,躲不過就直接裝病了。
但閔柏身為大皇子,肯定是不能躲,且燕成帝也是不許他躲的。
記得第一年祭祀,他小人兒實在受不住,到最后站著都睡著了。是當時的禮儀太監常俊,背著他完成了祭祀。
最后小殿下在睡夢之中,還賞了人家一泡童子尿。
沒法子,早上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了整整一天,小孩兒哪里憋得住?
怕被宗室看見,又得害小殿下挨打受罰,常俊穿著身尿濕的衣裳,硬是大冬天的生扛著,沒露出半分痕跡。
回頭小殿下沒事,他卻是凍得大病了一場。
也是因此,才入了燕成帝的眼,肯讓他近身服侍兒子了。
美娘沒笑,反而挺心疼當年的小殿下。
可摸摸肚子,她又開始發愁。
殿下會意,趕緊道,“咱們的孩子,自不必受我當初那份罪。就算帶他去祭祀,也自有人好生照應。”
美娘這才安心,未免又夸獎了常俊幾句,殿下說來也挺感慨。
“雖說當初入宮,我們父子挺受欺負,但也著實遇到幾個忠心下人。常俊算一個,李大海算一個,還有一個在御花園種花的老太監,以后有機會也帶你見見。”
說到種花,美娘忽地想了一事,“我當初在宮中留宿的那晚,次日一早,有人送了兩盆好新鮮的茶花來。說是給我挑來戴的,可是那人?”
殿下擊掌道,“定是他了!他種的最拿手的,就是茶花。”
才想說說這老太監的好處,忽地又有正事來找,殿下只得掐了話頭,且去忙了。
而美娘這邊,自有正事要忙。
此時府中卻發生了一件小事,是那江婉婉,足足等了三天,都沒能等來美娘的撫恤慰問,只得在第四天上,一瘸一拐的去找鄭飛揚討傷藥了。
她這回也跟著美娘出去了,所以,也挨了十板子。
殿下親自下令打的,就算執刑太監們對丫鬟們適當放了點水,也不敢放太多。
江婉婉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等苦楚,心中自然有怨。見著鄭飛揚,未免就流露了幾分。
“…雖說我們有錯,可到底大家服侍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她卻連個好點的傷藥都沒賜下。那人家兩口子打孩子,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平素瞧她也是個精細人兒,莫非真是一孕傻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