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昨晚和今早都如愿吃到家鄉菜的漢王殿下,終于在拿茶葉包敷平浮腫的眼睛,心情也徹底平復之后,去找上官令了。
上官先生抽抽鼻子,就聞著他身上那股子香油竹筍味了,酸溜溜的橫了一眼,“來了也沒帶什么孝敬的?”
閔柏似一夜之間,長大許多,癱著臉裝聽不懂,他還會轉移話題了。
“先生,就算為了避嫌,總不能讓師姐任人欺負吧?那個陳吉,就算是江州知府,卻也不是動他不得。”
這話還象點樣子。
看來他已經想明白了,也有對策了。
要說自家的小女弟子,上官令也是很護著的。
“你說。”
閔柏就開始說了。
他昨晚可是琢磨了半宿,連官員圖譜都畫了一整張桌子。
陳吉此人,確實沒啥才干,但挺會做官的。兼之家族得力,所以在各方勢力均衡之下,撈到了江州知府這個肥差。
雖與湖州一江之隔,但擁有蕪城的江州,著實富庶許多,官員待遇也要更好。
而有嚴大將軍這尊大神在,官員實權會差一些,也就只剩下多撈些錢了。
這雖是江州官場潛規則,卻不是放任官員欺壓百姓的理由。
就算不為了美娘,換作其他百姓,閔柏也覺得應該想個法子,扭轉這種現象。
所以他憋了一夜的壞主意,覺得這事的根由,還是出在蕪城駐軍的權柄過大身上。
倒不是說蕪城不需要重軍,這個地理位置確實是重要。
但為什么,不能把本地軍權分散一些呢?一定要形成一枝獨大的局面?
就象玉城。
毗鄰邊關,論理說軍權更重。但王肅這個玉城知州的權力,卻是能與邊關守將抗衡的。
因為玉城這邊的體系是,將軍守關,知州守城。
玉壺關那里,是軍隊的權力體系。但在玉城,就屬于知州管轄了。
軍隊要打仗,要守邊,離不開知州的支持。知州想穩定發展,又需要軍隊的保護。
二者相互依托,反而形成一個微妙平衡。
大家相互制約,也不存在誰來就是打醬油的說法,反而更見和諧。
但在蕪城,連城中安全都是軍隊負責,這就有些過了。
所以閔柏想建議他父皇,要不要試著把蕪城治安這一塊的權限,先分給知府衙門。
若是知府衙門權力大了,象陳吉這樣濫竽充數的官員,自然會被人擠兌下去。而新來的知府有了權力,能與蕪城守將抗衡,也就不會與民爭利,而是做些正經官員,應該做的事。
要說閔柏能想到這一步,已經算不錯了。
可上官令卻罵他笨,“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你走的什么羊腸小道?以你的身份,直接給你爹寫封信去告狀,很難么?”
閔柏,閔柏一時呆了。
就這樣簡單粗暴?
上官令指指平安,“昨天他來搶東西,為何沒人攔得住?”
閔柏一頭霧水的看向平安。
平安更加傻乎乎。
那不是沒人打得過他么?
對呀,
一力降十會!
能一拳把人打倒,為何要拐著彎跟人比試工夫?
江州知府縱容族人,欺壓百姓。這百姓還是漢王殿下的師姐,皇上你做不做主的?
你不作主,兒子就要鬧了!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憑什么他們師徒一走就欺負人?
哦,是聽說漢王殿下染病,就開始作夭了吧?
那這種居心的臣子,還能用么?
閔柏只聽得眼界大開,卻略猶豫,“陳家,陳家有個女兒在宮中呢,聽說還有了身孕…”
到底算是他的庶母,可能還替他生了弟弟妹妹。
總算是親戚,不好做得太絕吧?
上官令冷笑,“你當人家是親戚,人家當你是什么?趁你有事,就痛打你這個大皇子的家里人,是在給誰鋪路么?你還不上去大耳光子抽死陳家,讓人當你是萬家生佛呀!”
皇權之爭,從來就沒有溫情脈脈的時候。
當你有實力的時候,可以退讓,可以謙和大度。
但閔柏現在有個屁啊。
母妃家里就一幫窮光蛋親戚,自己要還不立起來,是讓世人都來欺他好性子,打他的臉么?
之前大皇子懂事明理,心地仁厚,樂善好施的名聲已經刷夠了。眼下就該刷一刷漢王威嚴,不容侵犯的名聲了!
恩威并重,才是上位者應有的姿態。
所以這會子,閔柏就應該立即去寫信,告狀!
當然,關于蕪城與玉城軍政權的比較,也可以一并寫在信中,給燕成帝參考。但要怎么做,就是帝王的事了。
想著還在受苦受難的“家里人”,閔柏頓時挺直了腰桿。
漢王殿下擼起袖子,這就去寫信!
此時,還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平安帶來的針線太監小梭子,披著件閔柏的袍子匆匆進來,左袖處破了一塊,他手上還抓著一支箭。
“方才小薛大人回來,說在咱們門外,瞧見有人鬼鬼祟祟的,似不懷好意。他見奴婢正在給殿下縫補衣裳,便讓奴婢披上袍子,假扮殿下,出門看他帶回來的東西。
誰知忽地就放了一枝冷箭,好在奴婢反應快,揮袖擋住,把箭收了。小薛大人叫奴婢進來報信,自帶人追出去了。殿下請看,這箭頭好似還淬了毒。”
平安先一步接過,定睛細看,失聲驚叫,“見血封喉?”
這毒藥產自極南之處的密林之中,歷來是宮廷珍品,民間極其罕見。
再看那枝箭,雖然已經磨去銘文,分明也是宮制式樣。
閔柏不由得寒毛直豎,如今才真切感受到,上官令所說的,宮廷之爭的殘酷。
自從他染病,他的身邊是外松內緊。
不僅是身邊這些人,官員軍隊都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一般,輕易下不了手。這些刺客卻不知哪來的本事,還是摸到他這里來了。
要不是薛慎警醒,還真說不好就出事了。
但此時,上官先生卻是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不好,廚房!”
小郭子已經氣急敗壞,揮舞著鍋勺追出來大罵,“薛良哥你講點面子行不行?怎么又來搶東西!還騙我說有刺客,讓我去查水源菜地。昨兒剛收的泡菜壇子,今兒就抱走了。早知道我全炒出來,也不便宜你們!”
“收徒不慎,收徒不慎!”上官令已經沒法看了,轉而喝斥小弟子,“趕緊把你師兄弄走,弄走!”
漢王殿下深有此意。
弄走,必須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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