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
眼看無事,去買零嘴的小廝,這才心有余悸湊了過來,“剛剛真是嚇死奴婢了!都差點叫人去軍營調兵了。只沒得少爺點頭,不敢過來。”
“調什么調?嘁,一群混吃等死的混帳東西!”
也不知是在罵那群紈绔,還是罵當地官府軍營。
土財少爺,閔柏臉色不大好。
越發用力的撕咬著雞腿,直啃成光溜溜的骨頭才舍得扔掉。
可上頭那些人呢?
他就不信,在這大燕王朝,還有人比他更有資格紈绔的。
他都這么愛惜糧食了,他們竟是強搶民女都不夠,都發展到當街強搶民男了!
“那混帳是徐家的吧?”
否則不會剛剛小姑娘一提到徐太師,就變了臉色。
“是。奴婢方才遠遠瞧著,象是徐家九少爺。”
原來是他呀。
早聽說徐家有個不成器的九少爺,是徐皇后的親弟弟,徐太師的老來子。
只可惜嬌慣異常,打小就不學無術,乃是京城有名的呆霸王。徐太師那一家子光風霽月的華麗袍子底下,藏著的最大一只蟑螂。
因他大名叫徐赟(yun),又排行老九,故此人送外號徐九暈。
赟,字美好,本有文有武有財氣。
奈何除了錢財一項,此人一竅不通。連吃喝玩樂都玩不上檔次,實在是廢物一個。
聽說這小子早幾年在京城鬧出人命,被徐太師送出來讀書避風頭了,怎地來了江州?也沒聽說這里有什么好書院啊?
這個平安就不知道了,倒是一個侍衛道,“會不會跟薛慎薛大人有關?”
這薛慎,也是京城一位奇人。
他家先祖原是胡人頭領,在燕朝開國時,曾追隨太祖打天下,遂得封公爵。
家中多有混血兒,要么貌若天仙,要么丑若無鹽。
奈何后面連接出了幾個不肖子孫,在關鍵時刻站錯隊伍,弄得抄家不說,還獲罪為奴。
薛慎,就屬于薛家僥幸赦免的后裔。
雖有過貴族血統,如今卻跟平民沒什么兩樣了。
但他本人倒是爭氣,自小就是京城過目不忘的神童。
因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長得芝蘭玉秀,風流無雙,極受京城女子追捧。
但他潔身自好,從不近女色。君子六藝中,又自稱琴藝最弱。故此便被那些芳心碎了一地的閨閣女子,稱作無琴(情)公子。
因薛家到底富貴過,與徐家有些八桿子的親戚關系,薛慎少年時曾得過徐太師資助。
在他漸漸成名后,便成了徐太師慧眼識珠的一段佳話。
只可惜前幾年,在薛慎科舉時,雖一路解元,會元的考下來,卻在人人都以為他會連中三元,直中狀元時,被徐太師親手罷落。
最終只在殿試時,得了個中等偏下的名次。又成就了徐太師“玉不琢,不成器”的一段佳話。
侍衛有些不好意思,“前些天,接到家中來信,曾提及這位薛大人,似是來了江州軍中入職。”
他家也有姐妹,是這位薛大人的忠粉。再三叮囑萬一遇上,一定要交好云云。
平安糊涂了,“薛大人既是正經科舉進士,為何會來軍中入職?”
閔柏卻是恍然。
當初徐太師打壓薛慎,不肯給他好名次。父皇就私下說,徐太師小心太過了。
表面上是為了避嫌,應是怕薛慎翅膀硬了不好控制,才故意如此。
如今又逼他一個文官入了武職,幾乎是斷了他大半前程。想要好過,就得一輩子在徐太師手底下討生活。
此時再派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跟著來江州,能干什么?
不就是擔心他這個大皇子,威脅到徐皇后將要出生的嫡子,提前派個人來監視么?
問他爹為啥同意?還不是那句老話——
玉不琢,不成器!
這是給他派來的磨刀石呢。
只不知今日那薛無琴在不在樓上,如果在,他應是見過自己的,為何還幫著那個徐九暈跟自己結仇呢?
想不明白,閔柏索性不想了。
只是挽惜,方才也沒問問那小姑娘姓名。
人家幫了他,多少也應該道個謝,回個禮才是。
不過想想她和那小美人兒,都是自己治下的百姓,小殿下復又歡喜起來。
就為了這些好看機靈的小姑娘們,他也要努力的挖塊好墻角,搬回湖州去!
三元樓上。
一杯酒當眾潑到了薛慎臉上,徐赟臉色陰郁。
“你明知道那小子就是漢王,還故意讓我當眾出丑?之前引我看到他的,分明也是你!”
薛慎面不改色,“九公子是來做什么的,還記得嗎?你說,是一個心機深沉,千靈百巧的人,招人提防。還是一個玩世不恭的紈绔,會招人提防?”
徐赟怔住了。
旁邊狗腿道,“他說得倒也有理。公子您想,薛大人是徐太師一手栽培起來的人,又素有聰慧之名。突然來了此地,能不招人猜忌?反倒是九公子,您越是驕橫無禮,才越不惹人疑心。如今又狠狠得罪了那位,就算回頭您再干點出格的事,旁人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徐赟再看薛慎一眼,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只盯著薛慎那雙微有些偏綠的妖異雙眸,嫌棄道,“你這雜種最好記住,自己是誰家養的狗。沒有徐家,你就是個雜碎。下回再敢不問過我,就自己做主,我絕不輕饒!”
他帶著狗腿們走了,獨留薛慎和他的一個小廝。
小廝氣得直抖,“少爺,我真是忍不了了!您憑自己的本事才到今天的位置,可徐家呢?不過那么一丁點恩情,就想一輩子拿你當奴婢使喚嗎?”
薛慎拿帕子拭去玉白臉上的酒痕,綠眸淺淡,“人啊,總是這樣,先給個饅頭。看你有本事,就覺得那是個西瓜。再往后,就能變成一間屋,甚至一家子的性命。我求個痛快容易,無非是撂挑子不干了,你說家里人該怎么辦?”
小廝瞬間紅了眼圈。
老爺太太身子不好,要錢看病。
幾個出嫁的小姐,還得有少爺的名頭鎮著,在婆家才能好過些。
更別提薛家敗落后,那一大堆窮親戚了。都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呢,能不管的么?
“可少爺,您也實在太苦了…”
薛慎長吐了口氣,對鏡整理好儀容。折扇一搖,又是位芝蘭玉樹,翩翩佳公子。
“那咱們便苦中取樂,也去尋點樂子。昨兒府臺大人下了帖子,說漢王殿下的白龍觀快要落成了。為表江州百姓感恩之心,要塑一個龍女送去。如今誠邀你家少爺前去畫像,潤筆費可少不了。到時咱們過冬的新衣,可就都有著落了。”
“啊?給那小子的龍女畫像?可咱們跟他有仇——”
“噓!從仇人手上賺錢,不是更痛快么?走吧。”
白衣公子,折扇輕搖,如玉樹臨風,漸行漸遠。
美好得就象一副畫,一路不知又勾起多少芳心漣漪,但那溫潤疏離的綠眸下,又不知藏了多少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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