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觀察推官、李監鹽、周監酒和吳監錢在王琛的授權之下,立刻去忙碌了。
其他官員們欲言又止,一個個都想立功,偏偏王琛不給機會,他們急的搔頭撓耳。
可王琛依舊不急不緩地夾著菜吃,小半響后,他才道:“丁簽判,替我去看看他們四個是不是已經去辦事了。”
“是,知州。”丁簽判起身離開。
照理說平叛這種大事,任誰在自己管轄范圍里發生都會急不可耐,而王琛卻半點舉動都沒有,一時間,在場的官員們都狐疑起來。
咋回事?
難道王知州不想當這個知州了?
大家面面相覷,又不敢當著王琛的面議論什么,只好都一聲不吭悶著氣,想看看他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大概十分鐘后。
丁簽判從外面進來了,稟報道:“孫推官已帶著您的兵符前去調動四千禁軍和一千戍兵,李監鹽、周監酒與吳監錢三人發動衙役召集鄉兵親屬、宗族前來州衙,都已上路。”
“嗯,把門關上。”王琛抿了口小酒。
其中一名靠近門口的官員起身關了門。
大家都朝著王琛看去,知道要說正事了。
王琛并未猶豫,把自己利用一萬鄉兵天時間打下蒲甘的消息先說了一遍,然后又像之前那樣許以高官厚祿利誘。
在時光倒流之前,這些人都愿意跟著走。
這一次也沒什么例外,當王琛一說完,大家紛紛表示愿意拖家帶口一起去蒲甘。
一想到要成為開過朝臣,眾人都喜氣洋洋起來。
不過有人還有點疑問,譬如徐掌書記納悶道:“知州,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王琛簡單干脆道。
徐掌書記道:“既然您帶著一萬鄉兵攻打蒲甘,為何還要誣陷他們謀逆讓孫推官帶人去捉拿他們家屬?”
對啊。
為啥子啊?
眾人都朝著王琛看過去,想聽聽他的解釋。
王琛放下筷子,笑瞇瞇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聲道:“不這么做,如何能順理成章讓一萬鄉兵及其家屬、宗族從靜海消失?”停頓了下,他意味深長說了句,“畢竟十幾二十萬人呢。”
鄉兵只有一萬。
但每個鄉兵都有家人、親戚,再算上宗族的人,二十萬人只多不少。
在古代人口可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如果平白無故從自己的管轄地消失,哪怕趙匡再需要電能,也一定會雷霆震怒革了王琛的職,乃至下令殺頭,到時王琛別說維護王記和水泥廠,城隍神像功能肯定是沒法繼續用了。
自然,他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讓這些人消失。
至于這個理由非常簡單。
既然準備陷害孫觀察推官等人造反,那么,這一萬鄉兵和他們家族宗族的人,肯定“被殺”了唄。
不僅被殺,連帶著這些人的屋子乃至村莊都會被燒掉,至于事后老趙的人來調查有尸首的問題,那更簡單了,一會將人送去蒲甘的時候,順帶著從蒲甘多弄點骨灰啊之類回來,反正之前打仗蒲甘死了那么多人,尸骨很多。
這些方面王琛都考慮到了。
或許里面會有很多破綻,但老趙沒證據啊。
眾官員都不是傻子,聽王琛這么一說,全都明白了。
陸正清遲疑道:“您是說…您故意讓孫推官他們這么做?”
“不錯。”王琛頷首道:“不僅一萬鄉兵的家屬宗族會以這個理由消失,你們也一樣。”
丁簽判一聽,立刻真心實意拍手叫好道:“妙啊,如此一來,我等既不用背負罵名,又可以安安心心在蒲甘當官,還不會引來兩國交惡,知州這一招當真妙。”
“對。”
“要是我等離開此地的真實原因被朝廷知道,勢必會引出許多麻煩,按照皇帝的性子,指不準派兵攻打蒲甘都可能。”
“知州剛剛打下蒲甘百廢待興,急需發展國力,確實不宜開戰。”
“犧牲幾個人換取兩國安穩,孫推官死得其所了。”
“知州此計厲害。”
眾官員都笑了起來。
他們都看得出來,孫觀察推官和三個監當官已經死路一條。
既然一萬鄉兵沒有謀反,那么王琛先前說的通州知州曾環造反肯定也不存在,到時孫觀察推官帶兵過境,哪怕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啊。
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平叛那么大的功勞王琛不親自帶兵前往了,合著原本就是要犧牲孫觀察推官等人。
從古至今,成大事者或多或少有些殘忍,區區陷害死幾個人算什么?
所以眾官員都沒有多想,只是誤以為孫觀察推官等人是被王琛放棄的棋子,來掩護大家安全。
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
孫觀察推官和其他三名監當官原本都想致他們于死地,王琛只是禮尚往來。
見到大家都理解,王琛沒有解釋太多,“行了,我現在吩咐你們去做幾件事,做完以后,你們盡快回家收拾細軟,帶上家屬和宗族的人趕到州衙來,我會分批次使用仙法將你們帶到蒲甘去。”
“是。”
“遵命。”
眾人都答應道。
王琛輕輕敲了敲桌子,下達命令道:“等到鄉兵的家屬和族人前來,你們合力控制住李監鹽、周監酒和吳監錢,然后讓人把鄉兵家屬和族人的細軟都收拾過來,在這里我提醒一句,不準拿他們的一針一線,我可以很明確的跟你們說,榮華富貴到了蒲甘都會有,切莫貪鄉兵家屬和族人的小便宜,知道嗎?”
“您放心,咱們不缺那點錢財。”丁簽判笑呵呵道。
其他人也沒什么什么意見,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跟在王琛后頭好處不要太多,例如丁簽判,在姑蘇開了三家王記,每年近十萬貫利潤,需要貪“窮當兵”的錢?
鄉兵家屬族人加起來大概四五萬戶吧,每戶家里能藏著十幾二十貫錢已經非常了不得了,這還算是比較富裕的人家,就算全都比較富裕,四五萬戶所有的錢財加一起不算田地房產,撐死了也就四五十萬貫錢。
他們這里二十幾個官員,平均分的話,每個人最多到手兩萬貫樣子,還要冒著被王琛弄死的風險,值得嗎?
想要錢還不簡單。
跟王琛申請個王記開開 況且這次他們跟在王琛后頭去蒲甘當開國朝臣,以后手握大權,想要什么沒有?
自然,鄉兵家屬族人的那點錢財他們也看不上眼。
王琛很滿意他們的態度,繼續說道:“等到把他們細軟都收拾出來后,記得一把火把屋子給燒了,像有些整個村莊都和鄉兵們沾親帶故的,你們直接把村莊燒了,我呢,會親自出馬去一趟通州城,告訴曾知州,孫推官竊取了我的兵符起兵造反,讓其有所準備。”
錢糧官插話道:“知州,我有一事不解。”
王琛瞧過去,“什么事?”
“若是弄巧成拙,孫推官當真反了怎么辦?”錢糧官把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如果他手上可握著兵符,再加上四千禁軍戰力驚人,真要發起狠來,不是沒可能攻破通州城。”
王琛啞然失笑道:“你真以為我知州的兵符能調動四千禁軍?”
其中一名監當官一怔,“什么意思?”
王琛細心解釋道:“四千禁軍被孫推官手持兵符調動的前提是通州知州曾環造反了,否則只有我親自出面才能調動,只要孫推官兵臨通州城下,我親自出馬,那四千禁軍立馬會調轉槍頭。”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這四千禁軍可是趙匡派來專門監視王琛的,除非遇到造反、謀逆等事態緊急的大事會被知州兵符調動,其他時候明面上都只會聽王琛一個人的命令。
當然,如果王琛造反的話,這四千禁軍會執行趙匡的“最高指令”,直接格殺王琛,一旦到了那一步,四千禁軍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可以返回京城復命。
只不過在任務完成的期間之內,四千禁軍的最高指揮者是王琛,所以他根本不怕孫觀察推官狗急跳墻真的造反成功。
而且這么一來,事后王琛完全可以降罪于秦將軍不明是非聽信奸人所言,乃至冤枉對方一起謀反。
聽完所有的解釋,在場官員都恍然大悟,一時間對王琛佩服不已。
“知州,高。”
“實在太高了啊。”
“哈哈,一切盡在您的掌控之中,我說怪不得您肯把兵符交給孫推官,原來還留了一手。”
“先是告訴孫推官等人,通州知州曾環和一萬鄉兵領導者蕭劍化暗中結盟準備造反,再讓孫推官自己想出計謀入甕,假意交出兵符,最后反過來一打盡,知州簡直運籌帷幄神機妙算啊。”
丁簽判更是興奮道:“如若事情真的按照知州所想進行,事后又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陛下還會重重有賞…知州,屬下失言了,以后咱們就是蒲甘…不對,應該是中華帝國的人了,還在乎宋朝皇帝重賞不重賞?反正不論怎樣,知州這招金蟬脫殼之計完美無缺,我算是服了。”
陸正清贊不絕口道:“是啊,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就去了中華帝國為朝官,知州的瞞天過海之計天下少有。”
這可不是他們拍馬屁,而是發自內心的稱贊,同時,眾人內心暗暗一凜,心說王知州實在太孫子了啊,根本沒想過給孫推官活路,為了讓對方當替罪羊,簡直是要趕盡殺絕啊,以后一定要好好聽他的話,不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著眾人信服的臉龐,王琛笑了笑,擺擺手道:“好了,別吹捧我了,趕緊去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待會你們放火燒鄉兵們的家和村子之后立刻通知我,我再進通州城知會曾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