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方錦書說得足夠委婉,但其中的意思,權墨冼一聽就明白。
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權璐擔憂地看著他,問道:“冼弟,按說我不該過問你們兩個的事情。但是,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這才新婚不久,少年夫妻正是該濃情蜜意的時候。林晨霏能被方錦書撞見傷心的模樣,想必她的心頭并不如意。
權墨冼心頭苦澀,這其中的問題他怎么會不知道?但這個癥結,他想了很多法子,也無力開解。但他并不想讓權璐擔心,安撫地一笑,道:“大姐放心,沒事的。”
“你好好備嫁,家里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好了。”
“當真沒事?”權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這個樣子,我怎么能安心出嫁。”
權家如今已經沒了家族可以依靠,在京中就他們兄妹兩人互相扶持著。她能嫁去彭家,也是因為弟弟足夠出息,但她能幫到弟弟的事情卻實在太少。
而姐弟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默契,想要讓母親能安享晚年,不能讓老母親替他們操心。所以這樣事情,他們都自己默默扛了起來。
“大姐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做你的新嫁娘。”權墨冼笑道:“你過得好,母親也就放心了一半。”
在回房的路上,權墨冼的腳步放得很慢。
這種一個人孤身奮戰的感覺,讓他從心里覺得疲憊。
他從袖袋里拿出一封信,借著月光看了半晌,揉做一團扔到了樹下掃在一起的積雪堆中。積雪慢慢浸濕了紙張,上面的墨跡逐漸變得模糊。
當他出現在林晨霏面前時,已調節好了心情,換了寢衣坐在她身旁,道:“還有兩日就是休沐,我陪你四處去轉轉。”
“都怪我太忙。你也來京城小半年了,還沒陪你去走走逛逛。”權墨冼握著她的手,笑道:“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我們去南市買一些年畫回來,午飯就在醉白樓去吃。”
林晨霏的眼睛亮了一亮,他能好好陪著自己一日,想想就很開心。至于去哪里,她都沒有意見。“好,正好前幾日我挑了兩支簪子,正好用得上。”
韓娘子來了一趟,不但給她帶了時興的釵環挑選,還將她現有的衣裙進行了搭配。林晨霏還選了衣料,量了身拿回去裁制新衣。
另外,韓娘子還將京中的人情世故,和在行止上的禁忌都一一跟她講得分明。這么一來,林晨霏對出門也多了幾分渴盼。
難得見她真心歡喜,權墨冼在心頭暗暗感謝帶話給權璐的方錦書來。若不是她,他還不能注意到林晨霏的心頭已是郁結難解。
積雪慢慢融化,空氣越發寒冷了起來。
但再怎么個寒冷,也擋不住人們對過年的熱情。每日進洛陽城的人比平日多了一倍有余,不止是行商,離京城近的州縣、京郊也不斷有人進京,從忙碌中透出喜慶來。
今年是個好年景,百姓們手中也有些余錢。采買年貨的、進京送年節禮的、趁人多出來攬活做短工的,大街上人們往來頻繁,連衙門都比常日忙碌。
一輛青帷馬車在方家的側門停下,車簾掀開,里面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遞了拜帖給門子。
“原來是鞠三太太到了,我們家大太太正候著呢。”門子恭恭敬敬地將拜帖送回,卸下門檻讓馬車駛入。
“太太,”煙霞進門稟道:“鞠三太太到了,估摸著這會已到了二門。”
司嵐笙扶著她的手起身,道:“去把花廳的茶水備好。”這是在花廳中待客的意思,煙霞應了退下。
她做在妝臺前,對鏡端詳了片刻,拿了一支蝴蝶金簪比劃了半晌,又換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問伺候在側的紅霞道:“感覺如何,哪支好?”
“太太發色黝黑,婢子瞧著金色正配的上。”
司嵐笙點點頭,讓紅霞替她插上,再重新抿了鬢角。彩霞捧來一襲云煙如意水漾斗篷替她攏好,放了一個銀制暖爐在她手上,才伺候著她出了門。
在家見客,她還極少有這般隆重的時候。
“司家姐姐,多日不見。”鞠三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瞧著她笑道:“姐姐這是越來越年輕了。”
她笑得一團和氣,但司嵐笙卻從她的笑里看出來她隱藏著的嫉妒。
“我這就是勞碌命,哪里抵得上妹妹清閑。”司嵐笙款款落座,道:“妹妹今兒怎地來得這樣晚,我從昨兒就開始盼著你。”
鞠三太太是昨日就打發人來遞了拜帖,按說午后就該到,這都過了一個多時辰。
聞言,她面上的笑容一僵,暗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司嵐笙這個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討厭!
說她清閑,這不是在顯擺她自己是方家的當家主母嗎?自己晚來的小心思又被她戳穿,實在是可惡。好不容易有一個能正大光明來他家的借口,她就是晚來試試能不能見到他,那又怎樣?
為了掩飾這份尷尬,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平復著心頭的情緒。不能跟她置氣,今兒來是有正經事。
“瞧姐姐說的,我這不是想著你忙不開,才故意晚來的嘛。”她放下杯子,道:“妹妹今兒來,卻是給姐姐道喜的。”
司嵐笙眉毛一挑,心生警惕,笑道:“我卻不知,我有什么喜事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哎喲,姐姐您快別這么說。”鞠三太太一聲嬌笑,道:“這事兒,您還真就不知道。”她神神秘秘的一笑,賣起了關子。
司嵐笙見狀,也不催她。
她這次上門來,顯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算自己不問她也是始終要說的。
“不知道也罷,”司嵐笙笑道:“我這里剛新制了幾盒子胭脂。妹妹來得巧,看看有沒有合你心意的,挑一盒回去,也是姐姐的心意。”
鞠三太太原本想令她著急,卻又一次落了下風,在心頭暗恨。
她揚起笑臉,接過話頭,道:“誰不知道司家姐姐的手藝最好,您這里制的胭脂,我既然遇見了,哪怕是搶也要搶一盒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