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真沒想到權墨冼會為了自己女兒,做出一個這樣大的決定。
“好,好…”林夫子激動得語不成調,道:“冼哥兒,我…我沒看錯你。”
“老師,請你放心將霏兒交給我。”權墨冼道:“此生,我絕不相負。”這一劍,林晨霏是替他而受,他會承擔起這個責任。
林夫子走后,毛大夫欲言又止。
“怎么了?”權墨冼何等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他有話想說,問道:“莫非霏兒的傷情,還有什么不測?”
不能生育,已經是女人最大的痛,他想不出還有什么讓毛大夫更難以啟齒的。
“這個,我也不能肯定。”毛大夫的語氣有些猶疑,道:“我擅長的只是外傷,眼下根據林姑娘的脈象有些懷疑。”
他拂開堆在案幾上的那堆藥材,露出下面一張記載著林晨霏脈案的紙張來,道:“你看,林姑娘的脈息時有若無,似繼實緩,頗為蹊蹺。這實在是不像一個受了劍傷的人,倒像是中了什么毒。”
“中毒?”權墨冼第二次驚到。
毛大夫點了點頭,道:“我只是初步懷疑,具體的權大人還是再延請一名擅脈息的大夫,再仔細瞧瞧。”
“只是林姑娘的傷情不宜挪動,這些日子她都要留在我的醫館里靜養著。”
“好。”權墨冼一口應下,作揖道:“這件事還請大夫勿要告訴夫子,就勞煩大夫照顧了,我這就去再請大夫來看診。”眼下已經黃昏,離宵禁不到一個時辰,時間緊迫。
出了門,他吩咐劉管家道:“劉叔,煩你跑一趟,從宅子里安排兩個小丫鬟過來,伺候夫子和林姑娘。”
權墨冼做事仔細,在他們還沒上京時,就已經替他們準備好了落腳的宅子,以及下人丫鬟。原本是打算著在那里替林夫子父女接風洗塵的,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
劉管家應命而去,權墨冼出了醫館,看著天邊沉沉的晚霞,一時心頭有些茫然。這么短的時間,他只夠請一名大夫來看診。
只有一次機會,他該去哪里請?
他再怎么沉穩,眼下也還不到二十歲。滿心要報師恩,沒想到卻害了林晨霏,這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他表現得鎮定自若,但不代表他內心不忐忑緊張。
仰著頭,權墨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眸中恢復了清明。他迅速地在腦中將京中醫館都過了一遍,遺憾地發現,他自上京以來一直苦讀,身體也好,幾乎沒有跟大夫打過交道。
大夫,要一名醫術高明的大夫,否則就怕延誤了林晨霏的病情。想到這里,他腦中靈光一現,雇了一頂轎子,飛快地往修文坊而去。
兩刻鐘后,芳菲端著一個小巧的托盤進了房,將上面一盞燕窩粥放到桌上,道:“姑娘,太太吩咐了,往后每隔一日,姑娘都有一盞燕窩,從太太的份例里出。”
“大姐姐可也有?”方錦書問道。
芳菲點點頭,笑道:“姑娘放心,自然都是有的。”
姐妹二人年紀漸長,家中也越發寬裕起來。除了衣飾,司嵐笙也開始給她們好生調養著身子。作為女子,身子不好將來還怎么相夫教子。
正吃著燕窩,門外有個小丫鬟探了一下頭。
“什么事,進來。”方錦書放下勺子,沉聲道。
“回姑娘的話,婢子春雨。”小丫鬟邁進房門,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道:“方才大太太院里來了客人,卻是狀元郎權大人。”
春雨心思活絡,最擅長探聽消息。她知道權墨冼救過方錦書,這會知道他來了,便立即來給主子報訊。
方錦書眉頭一挑,示意芳菲賞了一個荷包給她,問道:“可知是為著何事?”
“婢子聽說,權大人是來替他的未婚妻求蘇神醫的。大太太已經應了,著人拿了名帖,和權大人一同去蘇神醫落腳的醫館。”
權墨冼的未婚妻,方錦書凝眉想了想,問道:“還有什么?”
春雨搖了搖頭,道:“婢子只知道這些。”她年紀小,卻深知不能亂說影響了主子的判斷。這個消息,對姑娘究竟有沒有用,她也不知道,只是單純的想要在主子跟前露臉。
“你下去吧。”
春雨走后,方錦書吩咐芳菲:“明兒,你去找一趟高樓,讓他查查這件事,查明了就來回我。”
她在善堂選中了五個孩子,來作為未來的心腹班底在培養著。這五個人,各有各的特色,尤其是夜塵的資質最好。
將他們五人安頓在偏院里學習了一段時日,正好有這件事,也讓他們練練手。這些事情,方錦書并沒有瞞著芳菲。芳菲,是她一早便選定了的心腹。
芳菲應了,伺候著她漱了口,端著托盤退下。
方錦書望著外面逐漸黯下來的夜色,細細思量起來。在前世,她記得權墨冼的妻子是他恩師的女兒,成親才短短幾年便離世。這會出現的這位未婚妻,想必就是這個命薄的姑娘。
看來,在這件事上,今生與前世并無差別。
只是,她這才剛剛抵京,怎么權墨冼就上門來求蘇神醫了?可惱自己在前世時,并未刻意留神權墨冼,竟不知他是何時成親,他的妻子又是因何離世。
手頭的消息實在太少,方錦書撂開手,索性不再去想。
她所不知道的是,這一世和前世已經發生了變化。衛亦馨挑動了寶昌公主,而權墨冼拒絕了她。這才使得寶昌公主出手,意圖除去林晨霏這個擋路的石頭。
而這件事,也讓權墨冼的心態提前發生了改變。
有了司嵐笙的相助,方家下人領著權墨冼,順利地請到了蘇神醫。這個時辰,醫館早已閉館,大夫都回了自己的宅子里歇息。
若是直接去醫館,只會吃閉門羹不說,還浪費時間。
到了毛大夫的醫館里,林晨霏正好醒了。
“霏兒,覺得可有精神些了?”權墨冼不想讓她緊張,溫言笑道:“我瞧著你精神不好,又找了一位大夫來,再把把脈總是好的。”
他當著外人的面如此叫她,林晨霏有些害羞,輕聲應了,道:“勞冼哥哥費心了。”